第5章

  小伞眼睛都在发光:“我们一起去后院吃!”
  看着小伞抱着一个饭盒跑在前面,余安声握着饭盒提手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前两天老师教我们画画了,我准备给哥哥画一张。”
  “今天花花不在,它的宝宝很可爱。一个是黑白的,一个是黄、白、黑的,还有一个是白色的。”
  小伞手里拿着饭盒兴致盎然地讲着,只是说完后眼神变得落寞,声音开始带着些哽咽。
  “死掉的那只是浅黄色的,是太阳的颜色。我去的时候花花还在舔它。哥哥,花花那时候也不知道小宝宝死了,对吗?”
  余安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独特的经历,小伞比其他小朋友更敏感,也更成熟。
  “哥哥,所以妈妈也不知道我还在等她,对吗?”小伞咬着下嘴唇,眼睛里已经浮起一层水雾,但他强忍着没哭。
  余安声拿着饭盒的手一颤,饭盒差点掉落在地。他赶忙将饭盒放在地上,双手快速地做着动作。
  [知道,她一定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妈妈会不爱自己的...]
  手语做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他有什么资格给小伞说这句话,毕竟他也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抛弃自己,爱不爱自己。
  小伞看到了余安声无神的表情,于是低下头打开盒饭,用他幼稚且拙劣的演技转移话题,语调中还带着哭腔:“我很...喜欢今天的饭。”
  他忍不住哽咽了两下:“看起来很好吃。”
  说完便低着头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饭,可余安声明明看到了他的眼泪。小朋友才五岁,哪里能做到像大人一样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更何况有些大人都做不到。
  余安声手里拿着饭盒,不知道该吃饭还是做些什么,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之前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下次不要再逃跑了,那些人都很好的,会给你一个新的环境。]
  小伞看完余安声的动作后,憋在眼睛中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将饭盒扔在了地上,声音尖锐且愤怒:
  “哥哥是骗子!你说过会带我走,会和我一起等妈妈!我就知道,你也不想要我的!你们都不想要我!”
  他说完就用尽了力气推了余安声一把,然后迅速跑开。
  余安声没有防备地后退了两步,想要追上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他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要不然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场面。
  可他没有骗小伞,他确实很想领养他,只是余安声根本达不到领养条件。他连自己的温饱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为小伞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余安声将小伞扔在一边的饭盒捡了起来,饭菜洒了一小片。
  他刚准备收拾一下,突然听到身后的一声猫叫。一转头发现花花过来了,竖起的尾巴如同天线,此刻正在蹭他的脚腕。
  阳光透过榆树,树叶枝干的遮挡下散碎的光斑洒在他和猫身上,随着风一下又一下地晃动着。
  花花蹭了他几下后,走到打落在地上的饭菜旁吃了起来。余安声连忙将地上的饭菜用卫生纸包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份猫粮喂了起来。
  余安声坐在台阶上抚摸着花花,花花吃饱后就温顺地蜷缩在他的脚边,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十分享受他的抚摸。
  他很想问花花的宝宝怎么样了,可是猫又看不懂手语,他也听不懂猫语。
  手中的那份饭也没动,余安声又将它盖好,在后院等着小伞回来。他了解小伞,每次都是跑出去生气一会儿就又会跑到他的身边。
  只是这次小伞似乎真的生气了,余安声看了一下手机,下午四点了。小伞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他身边,余安声有些着急,但又不敢跑出去,生怕和小伞错过。
  余安声便在手机上打字,拜托孤儿院两个年龄大些的孩子帮忙去找找小伞,并将小伞最常去的几个地方告诉他们。
  没过一会儿,两个孩子就跑过来说小伞在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公园里。
  “我们跟他说了你在这里等他,他不理我们。”其中一个孩子说道。
  余安声点了点头,用手机回道:[谢谢。]
  那两个孩子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后就跑去一边玩了。
  寻桉县到桐市最后一班的大巴是五点半,意味着余安声必须要坐上五点那一班镇上到县里的公交。
  孤儿院到附近最近的公交站牌也要好远,要坐村民的三轮车才行。
  余安声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告诉小伞自己要离开。
  不远处,一辆奢华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了幸福孤儿院的门边,破旧的已经掉漆生锈的铁门跟这车实在不太般配。
  “你确定是这家孤儿院?”纪棋坐在车子后座休息,最近的公事都解决了,就是私事惹得心烦。
  “嗯,是这里。”章林回答着他的话。
  纪棋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前两天的事,不屑地哼笑了一下:“但愿这次郭翔能靠点谱,要不然真得跟他好好谈谈违约费的事了。”
  章林听到这紧张地抿了抿唇。
  “那人真的曾经在这见过那个男孩?”
  纪棋从车窗外看向孤儿院,孤儿院围墙墙面的白漆脱落,露出红色砖头和灰色的水泥,他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皱。
  章林点了点头:“郭翔说那人亲口承认的。”
  听到这个回答后,纪棋嗤笑:“要是付泽明知道他一直以来私下寻找的亲弟弟就生活在这个地方,你说他得多难过。”
  “啧,我都替他心疼了呢。”这句话并不是发自内心,显然带了些阴阳怪气。
  或许是打量够了这个孤儿院,纪棋收回目光,“下车吧,快点将那个小家伙找出来,我已经迫不及待的和他见面了,我的‘亲弟弟’。”
  这里昨天刚下过雨,孤儿院前面都是泥土地,被雨水浸透后变得泥泞湿滑。
  纪棋一下车就感觉自己的鞋子和土地有了亲切的粘合力,没走两步,他的裤脚就已经溅上了些泥点子。
  他和章林走进幸福孤儿院,看着和市里孤儿院不能相比的环境和设施,纪棋对这里有了大概的了解。
  余安声出门的时候跑得急,听到花花在后面叫了一声,伴随着塑料饭盒掉落的声音,他扭头看了一眼。
  还没回头就被一个结实得像沙袋一样的东西撞倒在地,还好余安声向后倒下的时候双手撑在地面做了缓冲,只是摔了个屁股墩。
  抬头这才看到“沙袋”本人,他的眼睛忽地睁大。手掌因为摩擦而划破了皮,余安声慢慢地爬了起来,屁股摔得实在很疼。
  等他站起身后才发现手掌传来刺痛,因为地面是沙石的缘故,伤口处还有些小沙子和碎石。他忍着痛用手拍了拍,简单的将那些东西抚了去。
  纪棋看到余安声的脸第一反应觉得眼熟,眉毛下压眯着眼,这才想起来昨天在超市遇到过这小子。
  “昨天那个超市售货员?”
  章林看到余安声反应迟钝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满:“听不见吗?走路也不看一下,撞到人总要道个歉吧。”
  余安声连忙比起手语动作,一只手在额前如军人敬礼一般,接着握拳伸出小拇指,向自己的胸口点了两下——对不起。
  边比着手语边鞠躬,生怕别人看不懂。
  章林看的稀里糊涂:“什么意思?这人是不是。”说到这看了纪棋一眼,用手指指了指头,“精神有问题。”
  余安声听到章林的话后意识到他误会了,于是将那一套已经做了千百遍的动作熟练地比划了出来。
  手指向嘴巴,然后摆摆手。这个动作简单易懂,章林立马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能说话。”
  随即脸红了起来,羞愧地看向纪棋:“聋哑人,我真是造孽,小伙子长得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
  纪棋的眼睛盯着余安声,他确实可以用漂亮一词来形容。皮肤白皙,睫毛纤长,温润无辜的眼神,看起来就跟高考刚毕业的学生一样。
  他的额头因为刚刚的奔跑和比划动作而冒出薄薄一层汗,一系列的举动都看起来乖巧温顺,是会被家长夸赞的乖学生。
  说实话,纪棋刚刚有些心动,余安声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只是可惜了,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章林想着跟余安声比划没关系,但因不会手语,表情紧张无措。
  余安声指了指自己的耳边,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的耳朵可以听到。
  纪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章林此刻更加羞愧,当面蛐蛐人家的话都被听了去,这属于半夜睡着都得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手没事吧?”章林手足无措,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余安声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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