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但就连这种赌气般的小执着,居然都无法得到满足。
  烈恩又卯足了劲折腾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刚刚才拿到手中的石砖居然不见了。他愕然抬起头,发现眼前的废墟居然也和这片森林一样,正在渐渐消失。
  四周的一切都在逐渐回到原本的模样,回到了贺云舒熟悉的世界。
  这对段飞舟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小山坡和刚才的森林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同样陌生。
  但烈恩彻底傻了。
  他呆呆看着废墟消失的地方,看着自己消失的家。好好一个家,住了足足几百年,然后突然塌了,如今甚至连废墟都不见了?他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儿,只觉得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十分滑稽。
  烈恩抖动着嘴唇,好半晌憋出一句话,“我的房子和森林都消失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这个问题在场没有人能够回答。
  “我之前已经顺利联系到了我的家人。”贺云舒说,“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暂时到我那里暂住。”
  “是吗?”烈恩苦笑一声,话语中饱含惆怅,“我们之前还说是你迷路了,搞了半天,其实迷路的是我啊。”
  但对于贺云舒的邀请,烈恩并没有同意,“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贺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段飞舟。
  段飞舟的神情中带着点跃跃欲试,显然已经十分意动。他已经受够周围这些突然陌生的一切了,也不想再一个人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迫切需要一个容身之处。
  但他往贺云舒身后看了一眼,神情又冷了下来。
  这废墟就像是森林的核心一样,当废墟消失的那一刻,整片森林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此时此刻他们离那辆汽车已经很近,甚至可以直接站在这儿看到车旁的人。
  段飞舟看到了向杉,强忍着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却忍不住面若寒霜。
  所以要因为这个大骗子而拒绝贺云舒的好意吗?段飞舟想了想,又觉得很不服气。
  就在段飞舟左右为难之际,向杉突然走了过来。
  在这短短几步路中,向杉思考了很多,不断回忆着他当初与贺云舒初遇时的情景。
  那是向杉刚刚迈入大学校门的时候。在那个每个人都对人生的新阶段抱有极大期望的年纪,向杉却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以至于一度想要轻生。就是在他几乎要下定决心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个晚上,他遇到了贺云舒。
  对向杉而言,是贺云舒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是贺云舒成为了他往后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与支柱。
  如今向杉也终于明白,对于贺云舒而言,他只是贺云舒生命中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当初贺云舒之所以会救他,没有任何缘由。如今贺云舒放不下刚刚交谈过的两个人,自然更不需要任何缘由。毕竟假如贺云舒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向杉怕是早就已经成为一捧骨灰了。
  女神早已成为了向杉心中不可动摇的一个信仰——哪怕女神实际上很可能是个男人。
  贺云舒想要做的事情,向杉决不允许自己成为阻碍。
  他默默走到段飞舟的身前,低着头,带着比之前要诚挚一百倍的歉意,“当年的事情,是我自私自利,是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你们。我知道道歉没有什么用,也不奢求原谅,只希望以后能和平相处,至少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你的剑我会想办法的,如果能给得到一点有关它下落的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段飞舟握着剑鞘,拳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心情犹如翻江倒海,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如果你连这样也不愿意,至始至终无法容忍我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向杉抬起头,看着段飞舟的眼睛,“那你就杀了我吧。”
  第9章 同行
  向杉的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段飞舟齿门紧咬,慢慢地将剑鞘从腰侧取出,双目之中几乎能看到怒火在跳动。
  向杉依旧默默低着头,似乎正准备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结局。
  下一刻,段飞舟却将剑鞘又塞了回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
  向杉抬起头,原本还准备再说一点什么,段飞舟却已经扭过了脑袋,转过了身,开始对向杉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好似眼睛里压根就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
  段飞舟问贺云舒,“你真的愿意收留我吗?这或许会对你造成不小的麻烦,收留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贺云舒笑,“我的屋子可是很大的,多住一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段飞舟松了口气,顿时也安心了不少,“那真是太、太谢谢你了。”
  因为性格上的少许别扭,这句话他说得很有些磕磕碰碰,但总归是好好表达出了自己的谢意。
  接着贺云舒便将他领到了汽车前。
  “这是个什么东西?”段飞舟早就注意到这个大铁疙瘩了,如今在边上绕了两三圈,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汽车。”贺云舒回答,“是可以将我们带到住处的交通工具。”
  汽车?段飞舟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但好歹知道什么是车,当即将其看做了一辆没有马的马车,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已经懂了的模样。
  司机小陈偷偷凑到贺云舒耳朵边上问,“小少爷,你不会是打算让这些人也全部上车吧?”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问题大了。”小陈表示,“装不下啊,这超载了。”
  贺云舒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眼前的汽车虽然车身较长,较长的那部分却不是用来坐人的,只有普通的五座而已。他们来时就已经是四个人,现在顶多只能再塞下一个。
  但还不等贺云舒好好思考这个问题,边上段飞舟却突然身形一轻,竟然原地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汽车顶上。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段飞舟盘起双腿,摆好了坐姿,然后才发现四周的气氛有点奇怪,“怎么了?”
  贺云舒抽了抽嘴角,低声对小陈道,“现在不超载了。”
  小陈无语凝咽,“这也不行啊,被交警看到了比超载还麻烦啊。”
  车顶上的段飞舟听到这话,虽然还有点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多少能明白自己的存在有可能造成麻烦。随后他抬手掐了个手势,整个人的身影就像是被调了透明度一样,立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现在别人看不到了。”
  小陈和两个保镖都忍不住张开了嘴,瞠目结舌。
  好半晌,保镖小赵干笑了一声,“这下子真成玄幻了。”
  保镖老王抽了口冷气,“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够玄幻的了。”
  “你们还是趁早习惯吧。”贺云舒再次打开了后备厢,“以后更加玄幻的事情还多着。”
  此时此刻,与这边的热闹相比,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却显得十分寂寥。
  一只吸血鬼披着个车罩子,孤零零地缩在那里,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那片曾经是座古堡、如今却连废墟也不见了的地方。
  贺云舒站在后备厢前等了好一会,这只吸血鬼却依旧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学长……”向杉开了口,想劝贺云舒干脆放弃烈恩。
  下一刻,贺云舒却从后备厢里取出了一把椅子,然后又抬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架竖琴。
  这辆汽车之所以会比普通的汽车长,就是因为要在后备厢里装这么一架竖琴。
  “贺小少爷,你把它拿出来干啥?”小陈忍不住又吐槽了,“我们还没有到海明市,音乐会也要下个月才举办呢。”
  贺云舒轻轻用指尖拨了拨琴弦,确认了一下音色,然后闭上双眼,轻轻吸气,沉淀下自己全部的思绪。
  在这个过程中,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将竖琴的共鸣箱轻轻搁在肩头,轻踩踏板,双手前伸,转眼便已经摆好了一个标准的演奏姿势。
  还真开音乐会啊?小陈已经连槽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吐了。
  这个举动显然是十分不合时宜的,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抽搐,不明白贺云舒究竟想要做什么。眼下修好汽车赶紧离开才是当务之急,他在这折腾什么竖琴?
  但当乐声响起的时候,众人浮躁的心绪都忍不住一静。
  竖琴所发出的声音空灵而悠扬,就像是清澈湖水所泛起的涟漪,一点点在人们的心中回荡。
  贺云舒的双手更是仿佛带有魔力,让每个音符都似乎滋生出了生命,轻易便钻入了人们心灵护壁中最脆弱的那部分,撩拨起心底最深处的思绪。
  似故乡,似明月。
  似儿时的记忆,似青春的回眸。
  小陈本打算再说笑两句,在这样的音乐中却不由自主安静下来,不知为何不想发出一点声音,不想做出一点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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