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的世界安静了,又剩下了她自己。
  今晚的社交任务已经完成,她拿下几张想要的名片,和对方谈得也足够顺利,现在她没事了,于是又觉得无趣,起身提前回了家。
  洗过澡之后拿本书躺在床上,忽然就又想起乔暖。
  她在画画么。
  有陈放这么厉害的老师,公开她这个徒弟是早晚的事,怎么也得肝脑涂地好好画一副出来吧。
  喻沅撇嘴,看了会儿书又觉得看不进去,拿过手机想了想,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如果你实在没有合适的作品,我授权给你了,你想怎么用那幅画都行。”
  她这样显得她很没有原则。喻沅思考一番,给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这些天她没少想这件事,这不是喻沅的风格,她向来做什么决定就不会再去想,也从不反悔。既然这件事会持续牵扯她的精力,大不了就给那小孩授权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陈放的态度如此明显,乔暖以后能不能当一个合格的画家自然就不需要喻沅操一点心,她甚至想到也许乔暖并不会在北镇干多久。
  注定和她关系不大的人,干脆送她一个人情算了。
  喻沅把自己哄好,信息发完她又看了几遍,等了五分钟并未收到回信。
  嘿。
  喻沅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机兀自翻了一个后空翻,无聊地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
  北城三环内一个小区内某户业主,某个房间的灯光昼夜明亮,保安交接班的时候还会窃窃私语,说她家是一个单身女孩在住,偶尔会出差,一连十天这灯都不带关的,是不是出差忘了关。
  本着负责的态度保安找到了物业,物业拨打了业主电话。
  业主过了好久才接电话,声音着实有些飘忽,听着像是刚睡醒。
  物业看着明显不该是睡眠的时间说了抱歉,并且表明情况,询问是否需要去她家中帮忙关灯并检查水电。
  对方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本人在家,谢谢你们关心哈。”
  物业只是尽到义务理性询问,既然业主在家,或者业主说不必管,他们自然就不会管。
  乔暖刚刚睡醒,或者说她已经想不明白她睡的是什么觉,也忘记了今天是周几。她拖着腿从卧室走到书房——她日常工作看书的地方,就是这间北向的小房间的灯她自从开始休假就没关过——她实在记不得,她经常起床了喝点水就来画,画到几点也不记得,困了就去睡觉,睡醒了又来画。窗外昼夜更替,日子过得像是在做梦。
  她关了房间的灯,看了一眼蒙着画布的画板就走,她现在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多待,已经差不多是她的极限了。
  她拖着两条腿打开门,门外静静地放着一份外卖。
  她取回来,仔细看过封口安全,又看了监控。她这边的房子特意买的一梯一户,外卖员三小时前将外卖放到她家门口地垫的“外卖”位置上,还贴心地给她拍了照片。期间无人到访,一切安全。
  她把外卖送去微波炉加热,打着哈欠用胶囊机给自己做咖啡,顺便微信回复:【我师,早上的投喂已收到。】
  【已经算下午了,超过三个小时的不要吃。】
  【刚刚到,也没有超太久。】
  【。。】
  乔暖把热好的食物拿出来一边吃一边发消息:【那我们今天要不要见面呀。】
  【?画好了。】
  【你猜。】
  傍晚,乔暖背着装着画的画筒来到了一间咖啡厅。
  陈放坐在窗边的位置喝咖啡,看见乔暖叠穿着卫衣棉服背着画筒推开了门。她的头发长了些,微卷着趴在脑袋上,脸看上去都小了一圈,皮肤白到透明,看上去甚至有点营养不良。
  陈放皱起眉头:“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画成什么样还不知道,怪癖倒是比谁都多。”
  乔暖不好意思地笑:“所以这些年画不出来嘛。天生毛病多。”
  她把画筒递过去:“我不能再看了,再看我要吐,您拿回去看吧好不好?行您就留下,不行您也别还给我,等过段时间我会找您要。”
  陈放接过来,说:“有胃口没?”
  乔暖笑得像个乖小孩:“有了。”
  安静的高档餐厅,喻沅结束了一顿价格昂贵品质尚可的晚餐,吃什么她完全不在意,今天见的是刚投资的文艺片的导演,两个人在电影的某些细节上达成了一致。吃完了饭她和导演往外走,眼角余光瞥到了值得在意的人。
  乔暖穿得像个学生,吃饭也像个学生,表情笑眯眯的,再看她的对面。
  在陈放面前她当然是学生。
  喻沅思考了一下,摸出手机点进和乔暖的聊天记录。
  记录停留在她单方面告知可以授权,和后面的转账信息上。
  喻沅给她转了五万。乔暖没收。
  乔暖彻底消失了十天,在这十天里,她甚至对自家老板的话视而不见,回都不回一句。
  喻沅忽然笑了一下。
  她从来都不需要不听她话的人。
  喻沅手指划动手机屏幕,右上角三个小点,把乔暖加入了黑名单。
  第16章 因为手机里那个一定是假的所以才不会老板消息
  十天的时间,不过只是一瞬。
  在这十天里,刚刚成为天行传媒股东的喻沅动作迅速地投资了几部无人看好的小成本文艺电影,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恰逢一年前喻沅在老东家地王集团一手做起无人在意的山林酒店项目落地并运营完美,第一季度财报领跑酒店行业,再次用实力证明,没有她这个小小的“商业顾问”做不成的事。喻沅的出色投资眼光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理所当然的,喻沅比之前还要忙,忙得连按摩保养一系列项目都没有时间做,回家就只有时间洗澡睡觉。但即使是这样,喻总也在从林椿那里得知了乔暖在画画,而陈放每天都在投喂她的宝贝徒弟。
  喻沅皱眉:“吃饭都要让人管?”
  “陈放说她画画的时候不会记得吃饭,手机也不看,基本处于失联状态,为保证这人还活着于是每天给她点两份健康外卖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我越来越觉得陈放这人对她的学生是真好,哪有这样老妈子一样的老师,一直关注着学生,学生很长时间没有产出作品她专门来找鼓励她画画,为了她延长报名时间,还给闭关的学生每天订外卖。男朋友能做到这程度也是可以嫁的。”
  喻沅皱眉,捕捉到心里的不爽。
  她百忙之中忍到睡前才打开与乔暖的对话框。她的话安静地呆着,乔暖至今未有回复。
  不记得吃饭,手机也不看,基本失联的话,那还算情有可原。
  喻沅想想,手指动动,给她转了5万元,打了“记得吃饭”几个字,想想还是把字删了。说好的她不管太多。这点钱不过是支持助理为了画画而覆盖掉的生活开支和透支的健康,也算是为将来这个人投资了。喻沅从不做亏本生意。
  于是这条转账信息就这样直愣愣地发出去,虽然实在突兀,好在对方也没有接收,一直到今天在饭店见到了精神状态分明很不错、还有时间和陈放吃饭的乔暖,仍旧没有被接收,甚至连句“收到”“感谢”“这可使不得”之类的回应都没有。
  喻沅在心里浅浅地想过很多遍的设想大概率成真了——她故意在躲着她。
  她不可能看不到喻沅的信息,但她就是不回。不然她是怎么跟陈放出来吃饭的呢,不靠手机和微信,靠意念么。
  记仇是吧,因为她不给授权,导致她画好的作品无法参赛,现在有了知名画家当老师,无论是画画还是生活都有人管,干嘛还要看喻总脸色。
  喻沅删得干净利落,走得也干脆,导演赶紧跟上,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删了一个不重要的人。”
  喻沅把手机扔到包里:“去哪儿,我送你。”
  乔暖像个溺水很久的人终于爬上了岸,她带着过于迟来的满足,四肢无力,胃口大开,头脑亢奋,认真地吃掉每一份食物,这里的东西真好吃,入口即化,干吃吃不饱,之前十天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味同嚼蜡。
  陈放不语,只一味递纸巾:“不要急,你今天不能吃多了。后天我有时间,请你吃烤肉。”
  乔暖笑眯眯地说好,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某个身影。
  她再看过去时,看见一个女性的背影正推开饭店的门。她的长发微卷披在肩上,耳朵上点缀的紫色耳饰发出暗润的光。
  乔暖一愣,不吃了。
  “怎么了?”陈放刚用手机又点了两个温补的菜。
  乔暖摇摇头,放慢进食的速度。
  一顿饭吃完,陈放送她回了家,说:“你再休息两天,北镇那边我跟林椿说好了,不多放你假,你不必担心。画我拿回去看看,如果觉得够资格送去评奖,这次评委工作我退出。如果觉得还差些,你这一年就跟我好好练习,明年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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