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背靠树干,幽怜梦擦拭着藕人胳膊表面,笑道:谢道长想不想问我怎么知道出口的?其实道理很简单,比你通明观里的斋食还要....
眼看着谢眉的表情变得可怖,她不想在这种地方真把人惹毛了,见好就收:说着玩呢。
慕千昙喘了几口气:只有我们过来的方向,蛛网是最薄弱的。
想要用蛛网把她们包围住,需要在她们停顿的这短暂时间内结出一面新的蛛网,堵在她们身后。于裳熵手下的老网兴许异常坚固,可那些新生的,却很难达到同样的硬度与韧性。
幽怜梦用藕人的手与自己的手拍掌:没错,还得是瑶娥上仙,聪慧无双,怨不得叫谢道长心心念念。
慕千昙顿了下。
她知道幽狗本意里没有别的意思,但这死女人性格很欠,一句正常的话,不好好讲,非说得耐人寻味,浮想联翩。她看向谢眉,那个一本正经的女人果然到了爆发边缘,她忍了一路,看似不想忍了,狠声道:幽,怜,梦。
咱们快走吧,幽怜梦板正了脸色,把胳膊塞回包里:时间紧迫啊。
她一转身,看见四面八方相同的黑暗,如同坚实不可突破的四面墙壁,顿时犹豫道:咱们从哪来的?
被蜘蛛围堵,她们慌张逃亡时,根本没有仔细辨别方向,只有刚开始是严格按照来路奔走的,到了后面,就是胡乱跑了。以至于如今,她们不仅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甚至连进入这神魔森林的那道传送阵,都摸不清在哪。
慕千昙道:那就别选了,随便走。
既然往哪里走都是未知的,那任何一个方向都有可能通往古国。
四人原地休息片刻,吃了点干粮,补充了灵力,便再次上路。
这次她们全都戴上了花环,以抵抗那地心般的酷热。
赶路,实在是单调无聊的一件事,尤其是连路都看不清楚的时候。幽怜梦将那份译文翻来覆去瞧了数遍,对盼山的翻译笔记点评一二,连不同页码相同的两个字的微妙不同也要找出,最终对此丧失了兴趣。
她重把注意力放在储物袋里,凭借着鼹鼠精神挖掘出一个能够指路的精铁法器,形如一根天平,短棍支着长棍。她握住短的那一边,平举双臂,口中念念有词,将长棍的一端指向前方,祈祷这个她不知名字也不晓得用法的法器能帮她们自迷雾中解脱。
是的,迷雾。
这个词语跳进幽怜梦脑中时,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想象,而是目光所真实看到的景色。
前方起雾了。
谢眉的话印证了她的所见。
目光所及的远处,两颗巨树间,不知何时,竟飘来了足足有数十丈高的奶白色雾气。它散发着一种独立于世的冷光,像是幽灵般缓缓移动,静静吞噬着所过之处的一切。
它一步步走近,仿佛无人能够阻挡,表面看起来没有威胁性,甚至因为亮光,而散发着一种致命的亲和,以至于它逼近到眼前时,还没有人选择逃离,直到第一个尸体出现。
飞舞在幽怜梦面前的萤火虫,是第一个接触到雾气的。它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被腐化为一滩恶臭的脓水。
吃掉小虫的冷漠的雾,又进一步吞噬了幽怜梦手中的法器,那用以指明方向的长棍一段,也逃不开与萤火虫同样的下场。
直到这时,几人才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雾,要赶紧逃命。
瘴气!谢眉道。
话音刚落,几人原路折返,再一次朝着来处奔逃。边逃边不忘回头观察雾气的走向。它从容不迫,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与距离,跟在几人之后,漫步一般,似乎只有驱赶之意,而非追杀。
它是想把我们赶走?幽怜梦尝试对着雾气扇了几下,毫无用处。
慕千昙隐隐觉得不是这样,向前看去,果然,她们这次也没能逃脱被包围的命运那雾气自四方而来,很快堵死了她们的所有生路。
既然跑不了,那就不跑了。几人停住脚步,背靠背向中心聚拢。
张大扇子,加强力道,幽怜梦又试了几次,确定风对这雾气无用,便把玳扇揣回去,又把藕臂扔出,一碰着雾,也是化脓水,刺鼻臭味轰击着几人,连连后退。
先是蜘蛛,后是白雾,这些怪象总是悄无声息出现,一出来,就是赶尽杀绝,偏偏还叫人没有应付的方法!空气变得格外难以呼吸。
裹藏在无辜白雾间的杀机逐步靠近,圈走了越来越多的地盘,保命区域所剩无几。裳熵手上已起了势,待到最后关头,再一次启用灵力阵。慕千昙按住她的手:保存一点灵力,不至于真正想用的时候用不出。
灵力阵对阵主人的消耗极大,哪怕是裳熵这种先天灵兽,有着堪比万物生灵的天赋,也不是随意用得起的。况且,在进入神魔森林之前她就用了一次,进入之后,这才过了多久,还要再用,那么快杀手锏全扔出,该怎么应付后面可能遇到的危险?
各种法器和咒语都不起作用,谢眉沉吟一声,咬破指尖,朝拂尘上弹了些血,再一甩长须至臂弯,一道金钟罩在几人周围,还当真将雾隔绝在外。
可几人还没来得及欣喜,谢眉便沉重道:我拖不了多久。
幽怜梦道:完了,我是想不到什么法子了。这些树长那么高,就是靠这些杀人的东西喂养吧。
高?
慕千昙挑眉。
她从兜中拿出一枚夜明珠,用力向上抛出,一道光线射入黑暗,劈开一条新的路。她眼前一亮,道:往高处走!
其她人亦抬头望去,谢眉口中念咒,将金钟罩扩大了一圈,好给其她人施展。幽怜梦先起身飞高,却像是给地面拽住,不过一尺距离,又掉了下来,她惊愕到:飞不起来?
裳熵道:兴许是森林里的诅咒。
眼看着谢眉越发吃力,慕千昙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催动灵力到后颈,叫出白瞳。一只仙鹤凭空出现,白色的羽毛与头顶的鲜红在暗夜中相当清晰。
快上来!她翻身上鹤,几息之间,其她人也跳了上来。
谢眉最后,单手捏决,另一手抓住仙鹤的脚。待到白瞳一飞冲天,金钟也撤去,谢眉手上使力,将自己甩上去。雾气在她脚下寸寸闭合,又如一张大嘴,追逐着白瞳向上。
仙鹤如蚯蚓,在白雾形成的洞穴中,直向上窜,来到高空,雾气的最顶端,速度之快,像是从里头猛跳了出来。
最后的裂缝合拢,它咬了个空,只得放任那只灵巧的仙鹤逃出生天。
振翅声响彻在林中,慕千昙半蹲在鹤背上,观察着下方云海般的白雾。
它与森林的分界线异常清晰,翻滚着,却似乎无法往更高处行进了。这里暂且安全。
慕千昙把手按在鹤背,为白瞳指明方向,试图飞出迷雾的范围。
连续几遭都是迫近生命的危机,这下终于能松口气。幽怜梦瘫倒,摸了摸身下的羽毛:这只是瑶娥上仙的灵宠?辛苦了辛苦了。
慕千昙道:我最后提醒一次,不准再叫我瑶娥上仙,我早就不是了。
那要怎么称呼你?幽怜梦仰起头:阿昙?
慕千昙骤然想到了那位总是笑容满面,耳朵下带着一枚闪烁着光芒银铃的早逝少女。
幽怜梦道:你以为我会这么亲昵的叫你?才不会呢,我要叫你老昙。
想起了某款方便面,慕千昙无语。
老千。
难道不是一种作弊方式吗?
老慕。
像是骂人的前摇...
活了那么多年,在这个名字里感受到许多不同的意义。经过幽怜梦的加工后,她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三个字拆开,各有各的难听。慕千昙道:刚刚没被瘴气碰着脑袋吧。
裳熵笑笑,侧过脸去。而幽怜梦还在语不惊人死不休,以堪比金钟的脸皮解读姓名。
多亏她,这么紧张的时刻,那么危险的地方,竟然让人没有一丝紧张感。
我能拔一根毛吗?幽怜梦嘴里说着,手上已拔了一根毛下来,绕在指尖。她道:三只仙鹤都死了,盘掌门会不会让我们赔钱?
她用手肘把自己支棱起来:我听说裳掌门很有钱。
裳熵道:街道办里设有金库,里面的钱是所有小妖们共同使用的。
幽怜梦眨巴那只独眼:你们不挖人吗?要是能给一份可观的报酬,我可以去你那干活。
裳熵道:我们宗门里只有妖怪。
嘶,是啊,毕竟掌门自己就是。
幽怜梦又自顾自把玩起羽毛。谢眉松解手势,方才使用掉的灵力已调理得差不多。她垂眸望着身下的仙鹤,问道: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