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不是我知道,而是我认识,这两个词语可天差地别。慕千昙道:哦?能否说说?
  后头一个船员鼓起勇气道:别干站着说啊,那边有桌子,有吃的,边吃边说。
  几个船员手脚利索,立刻去搬来桌子,放在甲板上,又去提了桶清水,从箱子里挖出生蚝,用刷子洗干净,摆上桌面,很快堆得冒了尖。慕千昙见他们这么勤快,摸出一些钱,放在桌边:多谢。
  船员们看到钱,呼哧开生蚝的动作顿了顿,互相看看,露出了某种莫名的挫败感:好...好吧。
  那位上了年纪的老船员搬来烤炉,也搁桌上,生了火,将生蚝放进去烤:你想知道那小子的事?
  有船员咚咚咚剁了蒜蓉,调上酱汁,码在生蚝上。慕千昙闻着酱料烧烤的味道,回道:我正在抓他。
  闻言,老船员微微掀起眼皮,看她单薄清瘦,张口也想说点什么。不过想到那个自称海妖,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的家伙,现在正在船底托着整个船向前移,也知道人不可貌相,便住了嘴,不提这个,说起那船长。
  也没啥,老早见过一面,他年轻时候是个船员,喜欢修邪法的,修不出头绪,不务正业,就被船队丢了。
  丢了之后,去当海盗,一直听说他打不过人,被海盗打,被商队的人打,打得不敢冒头,缩着。
  也不知怎么了,前段时间,突然就发达了,厉害了,变成现在这个飞天海盗。到处抢劫打杀,那孩子是彻底坏了。
  火上的生蚝发出诱人香气,被蒜蓉一激,流出汁水。慕千昙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入口中,烫的舌尖回缩,吹了吹:我大概清楚了。
  那船长本来只是个船员,想钱想得两眼发红,没走正道,成了邪修,被逐出去,没得钱花,就成了海盗,又无意间被bug选中,得到了使船飞天的能力,才成了这副模样。
  知道背景没什么特殊,也就好对付很多,且与灯仙不同,这是个纯坏种,不必留手,拍死就行。
  生蚝差不多到了温口的地步,再吃下去,顺滑饱满,一咬开,汁水四溅,口齿留香。慕千昙心头满意,又放了些钱,马上就要抵达宝藏岛,她这会格外大方。
  忽而,身侧传来闹哄哄的声响。她望去,就见方才还在剥生蚝的几个船员,突然吵了起来。
  听他们吵架的内容,大概是我没干过那事,别赖我身上。,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他。,我也看见了。,都说了不是我干的。诸如此类,来回重复。
  矛盾一旦激发,没有缓和,就会越来越激烈。几个船员吵得脸红脖子*粗,手里还拿着刀,谁都不让谁。眼看着就要干起来,老船员赶忙冲过去,插。入几人之间,几方调停,劝着架。
  慕千昙听着他们的吵闹,捕捉到几个关键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
  声音逐渐远去,她看着生蚝流出的汁水,耳边响起细微的噼啪噼啪声。
  这时,有人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慕千昙一怔,抬头看,是裳熵。
  垂下视线,原来她不知何时,拿出了退魔铃,攥在手里。
  用力过大,估计已经在手心留下了印子。
  师尊。裳熵轻声唤她。
  慕千昙发现自己在打寒战,而那只握住她的手很温暖。
  用空闲的那只手关小炉火,裳熵单膝蹲在她面前,轻柔地拨开她手指,拿走退魔铃,一看那手心,果然有一道道红印。她低头吹了吹,指腹按压着印记,想让它们消去。
  慕千昙闭上眼,捏了捏鼻梁:你觉得那只羊头老怪现在会在哪。
  就算知道了那诡谲莫名的东西是bug,那些行踪莫测都是正常行为,她也时不时会辱骂那玩意一嘴,可要是真的再碰上,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害怕。当然,只有一点,更多的是想要亲手弄死那魔物的冲动。
  裳熵始终低头帮她揉着手:不管在哪,我们会把她找出来的。
  慕千昙道:她会分身,可以同时出现在很多地方,如果她存心想要做些事,那时怕是真的会世界大乱。
  一次潜伏,只暴露了一部分,就成功戏耍了她那么多年,也杀了不少仙界叫得上名字的仙者,而这些只是她的开胃菜。
  她热衷于玩弄人心,不可能就此停止,谁都不知道她目前在何处,以什么样的身份,酝酿着什么样的阴谋。强大的对手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手不仅强大,还未知。
  师尊。裳熵攥住她的手,拉近到贴着心口的位置,那较高的体温,源源不断涌出热量:无论如何,我不会再与你分离。
  她说得格外认真,蓝金色眼眸如裁剪下来的星空,闪着执念的光。
  慕千昙眼睫微颤,掉转视线,好一会才转过来:你现在还能...
  她本来想说,你现在还能凭借气味来分辨我吗?毕竟换了身体,一些细节处肯定是不一样了。而有魔物的前提在,她们两人总需要一些辨别对方的方式,但气味这两个字,总感觉带着暧昧,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裳熵总是懂她:我有了更多的参照物。
  慕千昙问:是什么?
  连善于观察的幽怜梦都说看不出来差别,她却说有不止一个参照物,慕千昙是真有点好奇,但裳熵却不肯说了。
  你还卖关子。
  师尊知道我能认出你就行。
  我可认不出你。
  我也只能认出师尊罢了。
  慕千昙嗤道:还以为你有什么独家本领。
  裳熵笑笑,那搓着红痕的手早就停下,虚虚掩在她手心,看着就像是两手相握,余一丝缱绻。
  你只需要记得,裳熵只做对师尊有利的事,就足够了,还有,她手扶着椅子,抬高身体,嘴唇靠近女人脸侧,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的灯笼是冰昙花,你的灯笼是笼中火,实在不确定,就问这个问题吧。
  慕千昙咬了咬牙,下意识抬手按在她胸前,察觉到不对,手指微微抽动,往上移了点,离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柔软,而后施力将人推开一些:也行。
  在灯城时,灯仙的阵法隔绝了外界,她们始终携带着退魔铃,还有李碧鸢在身边,至少可以保证,那段时间里,魔物是无法窥探的。
  把魔物抛在脑后,慕千昙的身体也开始回暖,甚至有点热了。再看那些争吵的船员,已在老船员的调停下散去。路上的生蚝也都熟了,香气扑鼻。
  吃点东西吧,李闭眼人呢?又死哪去了。
  裳熵没有直接到对面坐,而是把板凳搬过来,坐在慕千昙身边:在睡觉。
  偷懒?
  好像有点晕船,我刚刚去给她拿了药。裳熵朝她的方向坐着,把她的手拉到怀中,卷起袖子,找到治疗晕船的穴位,抹了点药,手指压上去:师尊也晕船吧。
  经她一提,慕千昙这才想起,她们之前也这样坐过船,在去万药仙岛拿活骨肉的路上。那时她晕船更严重些,是大傻龙跪坐在床边,帮她像个傻子似的揉个不停。
  这样的熟悉感已经不止一次,难道是那几年经历了太多事,所以后面无论做什么,都会有往昔的影子吗?
  另外,裳熵已经知道当年她是真心想要献祭,也知道去万药仙岛的真实目的,就算能够不在乎献祭的结果,对于那过程中的饱含恶意,也能去平静对待那段回忆吗?
  事实上,裳熵的面色就是很平静,就是不在乎。
  心里想着其他事,就容易忽略触感,而待思考结束,那手腕上的揉按忽然鲜明,慕千昙未能适应,一个激灵。
  裳熵以为弄疼她,下意识收手。
  而慕千昙,此人可能是生蚝吃多了,胃里一路堵车到大脑,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反手握住了她,阻止她的手抽离。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反应过来,大脑空白了一瞬,突然道:钟明琴...
  裳熵原本对她类似挽留的动作惊喜,然而却在下一瞬听到了其他女人的名字,眼中压了一丝不满,重新握住女人手腕:她怎么了?
  慕千昙道:钟明琴那个字咒,我也能用吗?
  伏家讨伐时,她亲眼见识过字咒的强大作用,本以为那是只有钟明琴才能使用的,却在方才,又看见裳熵用了定字决,想来也是一个可以学习的法门。
  裳熵道:可以用,不过,师尊那里不易放太多。
  什么意思?
  一枚莹绿色的盾字划过裳熵脖颈,留在她脸颊一侧:字咒是钟明琴才能创作的文字,她可以送给其他人使用,但前提是,承载这些字咒的那个人,有充沛的灵力给字做温养,否则会被反向吸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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