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细究原因,也许还要归于感情,但真要说起来,让她自己回答,其实真没多少。
  送到她眼前的美色太多,各种类型都品尝过,早就腻歪了。江舟摇与她们相比,也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绝世大美人,值得多费注意力。
  能够被吸引,只不过这人做事够绝,也够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断就断,不留后路,且某些时候的眼眸太过于专注,所以才让她恍神那么一瞬间。
  这场婚礼不过是奖励她听话所以给个名分,谁曾想她少有给出的好意下居然埋藏着利刃。
  本来就算*是被天虞门针对清缴,她也有办法将众人斥退的,可现在....
  罢了,是她自作自受。
  伏郁珠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只是无话可说。
  她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可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进入毒雾的?
  她的毒雾阵法无关感情或选择,只与进入者的品种有关,不管她怎么动摇,这一定律在阵法诞生时就不可撼动。江舟摇可是纯正的人,按理说应该会像谢眉一样,被阻拦在外,但事实并非如此。
  伏郁珠不记得给过她的一些法器里还有这个作用,这只能是江舟摇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
  江舟摇无意隐瞒,将领口拉得低了些,胸前靠近锁骨的位置,烙着一枚妖印,刚烙上去没多久,血色清晰。
  见状,伏郁珠瞬间笑了出来。
  她摇摇头:烙上这个,不出三个月,你就会死去。
  江舟摇果断道:我不会活那么久。
  上方传来细石响动,江舟摇迟缓着昂首望去,看见伏璃灰头土脸的扒上坑边。
  瞧见下方状况,伏璃脸色大变,惊叫了一声娘,便探手往下冲来。
  江舟摇抬手,一截粉色水袖自她袖**射而出,仿佛一条灵蛇爬满伏璃全身,并瞬间收紧,牢牢捆绑。
  伏璃一时间不着力,下滑变成了下坠,一路滚到了最下面,脸朝下埋进破碎的血肉堆里。
  西尘也早已赶来,却被谢眉拦住,分身乏力。
  伏郁珠瞥了眼不远处蓄势待发的裳熵,认清时局,叹了口气,再次转向江舟摇,正要说什么,忽而大地一震,某种不详的崩裂声从远方传来。
  江舟摇道:你方才说,我靠近你是想要你的命。
  她从怀中摸出红盖头。这样一个穿着红衣,浑身沐浴血色的人,手中多了这么一块鲜红的布,也不显得突兀,多么平常似的。
  不止,她将红盖头展开:我想让你亲眼看着伏家灭亡。
  话音刚落,像是诅咒的应验,沸腾的妖物都静止了,有所察觉,惶恐不安地看向最高的那座山。
  白烟升腾而起,方才那还算微弱的大地崩裂之声忽而扩大了数倍,随即那座山的半山腰处发生了爆炸,推开融化整个山间雪的气浪,沉闷的声波晚一步冲击耳膜,橙红的碎石仿若流星划过整个伏家,继而升起的滚滚黑烟已没入云层。
  爆炸还在继续,一道漆黑裂痕横跨国整个山体,很快有明亮的岩浆从中涌出,仿佛在山体上突兀系了条发光的绳带,光明宫内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看见岩浆喷涌而出时,裳熵仿佛被热度刺痛,脑中闪过了不太好的记忆,不过没有容忍自己沉浸太深,立刻反应过来,那座祭坛与那座山本身此刻全部毁火药之下了。
  原来江舟摇蛰伏那么久是为了这种事,她不仅要杀伏郁珠,还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家业毁于一旦。
  伏郁珠该死,伏家人也有一部分助纣为虐,同样该死,可一定还存在着无辜者,到底是多么深的恨意迫使她做出这种赶尽杀绝的事?
  裳熵目光复杂。
  她对这位前辈的印象大部分还停留在曾一同在崖山度过的岁月,想起那成片成片的花草树木,总是结着饱满清甜紫葡萄的葡萄架,包在头上的小碎花头巾,缓而轻的说话腔调,与她春风和煦的笑容。
  越是回想,越是觉得荒谬。
  火山灰很快抹平云层的颜色,大片灰褐如怪物吞噬着伏家,江舟摇安安静静站在狂风中,发丝不断刮过她的脸,像是墨笔一笔笔勾勒出她消瘦坚毅的脸颊。
  那个默然注视着岩浆死海覆盖大山的人,真的是封灵上仙吗?
  尽管还是同一张脸,但神情已大变,裳熵实在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她忍不住想,如果那个时候封灵上仙心中就埋藏着这样的憎恨,她是怎么平淡得在崖山度过那么多年的呢。
  起初,裳熵只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师尊,如今看来,她在天虞门体验过的那两年生活,其实谁都没能了解。
  手中原本提防江舟摇的攻击之态收起,裳熵将散了灵气的手往怀中人膝盖一抄,站直了身,望向场中两人。
  岩浆是会吞噬一切的巨兽,暂且还以缓慢的速度爬行,很快就会淹没整个伏家,让被称为嵌在山体上的一颗明珠的伏家彻底成为历史。
  伏郁珠眼角微微抽动,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红盖头罩上她的脸。江舟摇手起刀落,割断她的脖子,接着用红盖头兜住那颗头,走到了目瞪口呆的伏璃面前。
  才刚刚看到象征着家族信仰的那座大山与祭坛被炸成飞灰,接着就是让她胃袋疯狂扭曲的一幕。红盖头的颜色在她眼中晕开,仿佛腐臭的血浇入她口鼻,伏璃浑身僵硬,连挣扎的动作都免去了,有什么东西迅速的破碎,坠入深渊。
  江舟摇蹲在伏璃面前,把空置的那只手悬在伏璃上方,捆在少女身上的水袖抽动着回到她袖间。
  束缚散去,伏璃却依然趴着,一动不动。
  江舟摇垂眸望着她,把红盖头搁在一边,擦干净手,才帮忙将伏璃脸颊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她似乎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神情: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伏璃的眼中并没有恐惧,这份赦免也让她毫无波动,她极为缓慢地抬起头。
  江舟摇收回右手,食指按在右眼的眼角处,稍一用力便陷了进去,指尖一勾,嵌在眼眶里的假眼球便被挖了出来,露出长久空洞的眼窝。
  伏璃干裂的嘴唇颤动。
  江舟摇喃喃:为何我的体内流淌着封家的血呢?家族诅咒,果然逃脱不得。
  琉璃眼珠坠地,摔碎成几瓣,折射着惨然的光。裳熵瞳孔微缩:封灵上仙...
  江舟摇已经沉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的所有呼喊杜绝在外。
  在无数伏家人逃命的哭喊尖叫声中,她说起了一段故事。
  一个四季都下着雨的水乡之地,住着一户人家,姓江。江家有三个孩子,江枫玥是最小的女儿,虽非仙子,却有着水一般的柔柔相貌,性格也让人喜欢,见到她的人,没有不称一句好的。
  一日,在湖边摘荷花的江枫玥,遇到了坐着小船穿过丛丛莲蓬的封天齐。
  那日风是风,水是水,蹲在湖边的女子清丽到不可方物,封天齐一见倾心,第二日便上门提亲。
  江家人得知这人竟是传闻中五大仙门之一封家的家主,顿时乐开了花,直叹祖坟冒青烟,还说江枫玥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也感慨自己命好,跟着去了封家,几年间陆续生了两个孩子。
  大女儿叫江舟摇,聪明伶俐,有修仙根骨,天赋异禀。小女儿叫江缘祈,年岁还小,已能看出聪慧非常。封家与别处不同,并不是嫁给家主就能成为主母,但虽然没有那个名头,江枫玥有两个孩子,日子也过得滋润。
  那天和她初遇封天齐时相似,天空阴灰,棉细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雨。
  江舟摇是个缠人的孩子,午眠时总要睡在母亲的膝盖上,江枫玥轻哄着她入眠,雨水滴打在屋檐上,咚咚作响。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宅前,马夫掀开帘子,里头躺着一个人。
  那人有着一头金发,面容格外漂亮,眼窝很深,鼻梁高,睫毛长得看着扎人,嘴唇也红彤彤的。就那么躺在那,活像是店里摆放的瓷娃娃,吸着人目光,挪动不开。
  江枫玥那时还没见过异域人士,只晓得这人好看得出奇,连忙问名字。
  马夫说这是家主从外头捡来的,叫她照看一段时间,她怀了孕,还受了伤,要好生修养。
  说到这里时,江舟摇微微低下头,眼窝深处的黑暗像是另一种凝视:于是我娘亲照顾着她,无微不至,还想着等人醒了要跟她做朋友,那段时间连我都要嫉妒了。
  等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我父亲把人又接走。我娘偷偷去打听,孩子是个女儿,但好像有点问题,不知道能活多久。她觉得可惜,还去庙里请了两炷香,为她,不,为你祈愿。
  江舟摇轻抚伏璃的头顶,指尖顺着那头金发:后面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那些事,你应该知道了。
  黑泉地灵尚且还在伏家游玩,那六枚红点也在伏璃的脸上点缀着,她当然知道。眼泪从酸胀的眼眶中滑落,伏璃双眼赤红:但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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