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身份已坦白,也不能就这么全然不管,预感到可能会有一场不短的谈话,慕千昙坐到桌边,一条腿翘起来,手摆弄着退魔铃:明天要去伏家?
  裳熵也坐下,拉出椅子,椅子腿轻刮着地板:嗯。
  就你们几个人?伏郁珠没那么容易对付吧。
  作为原书boss,以现在的时间线来看,女主绝对不是伏郁珠的对手,更别提这会伏家还算是全盛时期,不知道有多少妖兽和高手藏着,就算有盘香饮身边的那两位小仙童,靠她们就想掀伏家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但盘既然这么决定了,说明她认为是有胜算的,也不知道这份信任的底气来自于何处。
  不止我们。裳熵解释:明琴在,秦河,谢道长,雀,还有一些人,她们此刻都在街道办候着,明日会一起出发。
  加了几个名字,但她不了解那几个人如今的实力如何,感觉还是不太稳妥。慕千昙道: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失败的话要怎么办?
  裳熵道:不会失败。
  慕千昙道:这么自信吗?
  裳熵平静道:师尊可以对我放心。
  慕千昙想起一事:是不是还有你宗门里的那些妖怪?
  光提起裳熵,差点忘了她已经是掌门了,那潜在的战力应该比她知道的更多。按她那活跃性子,结交朋友应该是手到拈来的事。
  水壶煮开了,裳熵将之拎着倒了两杯茶:它们不能给我助力。
  慕千昙道:为何?
  裳熵道:它们都是犯过罪孽的,穷凶极恶的妖物,若是强逼它们为我冲锋陷阵,会引起很多问题。
  刚进宗门参观时,可真看不出来那些老实干活的妖怪是犯过什么大罪的,相反一个个都有着类似它们掌门的纯良模样。慕千昙疑惑:关的都是恶妖,你这到底是监狱还是宗门。
  裳熵没有回答。
  许是被擦桌子拖地支开的心思又回落,她想起如今境况,眼眶红了几度,大脑难以摒弃现在最真实的情绪去回答问题。
  她垂着头,卷发散落,指腹一遍遍揉按着伤口。
  慕千昙撑着脑袋,捞过茶杯,指尖敲了敲杯沿。
  怪麻烦的。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当初在胃之塔,她选择离开的那种方式,的确过于惨烈,缓不过来也正常。
  她还没忘记,这大傻龙是最讨厌离别的。
  两厢沉默了良久,她放下茶杯,思量须臾,拿起退魔铃在女人耳边晃晃,清脆的铃铛声惊得女人一颤,抬起濡湿的眼。
  慕千昙拿铃铛碰了下她露出的耳朵尖:神神叨叨的,给你驱个魔。
  那清凉的触感一闪而逝,眼泪又滚下来,今天要哭个没完没了了,来之不易的重逢不该被这样毁掉。裳熵捂住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压抑胸腔快要爆炸的情绪,让说出口的话能缓和些。
  师尊,你为什么回来?
  问完,她意识到自己的问句有问题,赶忙补充道:不,我是想问,师尊是怎么做到的?
  她亲娘已飞升为神,都明确说过,人死不能复生。这三年来她搜寻过无数书籍,藏在犄角旮旯的绝不可能的方法都尝试过,没有一个是成功的,可她师尊还是塑造了这样的奇迹。
  慕千昙倒也没隐瞒: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是她的能力。
  提到那个人,裳熵皱了皱眉,压下了某种不满,又问:她用的是什么术法?
  裳熵,慕千昙看她:别问了。
  盘香饮是大忙人,暂且没时间和她唠家常,也就不会问到怎么回来这件事。慕千昙可以不用为自己的归来想理由,而裳熵问起,她敷衍都懒得敷衍,干脆直接从根源处掐断。
  见她不太想回答,裳熵垂了下眼睫,不太确定的改问道:不管是什么术法,这应当是...长期的吗?
  还是在害怕这次归来只是镜花水月的梦吗?慕千昙轻叹了口气:能活到死。
  奇怪的表述,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裳熵彻底放了心,指节抵了抵太阳穴,再抬头时脸上终于多了点笑意:师尊回来后,第一个找的是我,我很开心。
  慕千昙道:少给自己贴金。
  还没搞清状况就见到了人,还不是李闭眼那混球安排的。
  裳熵道:对不起,没有与师尊相认。
  她没有说原因,可在天虞门时,慕千昙已经弄懂了,再看这满屋子墙面上的符文,不屑道:一个魔物就给你吓怕了,以后遇到更厉害的妖怪怎么办?
  裳熵抿了下唇,才道:这句话我很早就说过,我从来不怕面对我的恶意,可他们总是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之前在东城,一场酒醉后,她说过过去的事。在她的视角来看,因她失手杀了人,导致了身边人都没有好结局。那时的谈话本以让她放下了这样的想法,可多年后再次面对同样的悲剧,她还是无法摆脱那段过去带来的影响。
  慕千昙道:遇到这种事,找准真正的凶手就行了,是魔物的作乱导致了我死去,那就是魔物的错,而不是你那些没有根据的童年诅咒。何必想那么多,莫名其妙的。
  裳熵看向她,眸子泛着水色:对不起,我是被吓怕了。
  被那双眼睛盯着,想再说什么也没得说。慕千昙觉得差不多,就打算去休息:那就这么...
  师尊。裳熵叫住人:可以...再聊一聊吗?
  慕千昙按着桌面:你还想聊什么?明天不是还有大事要办?
  掌心轻轻搓了下膝盖,裳熵握着茶壶,缓慢道:我想知道师尊这三年去了哪。
  这个可真难回答了,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那三年,只是眨眼即逝的一场梦。慕千昙便道:哪儿也没去,睡着了。
  明白了。裳熵大概能够理解,她被献祭时,也有过那种朦朦胧胧如同做梦的不清醒之感,也许师尊也一样。她点点头,眼波微微闪动:那师尊...对我,没有好奇吗?
  慕千昙微抬下巴,看出她这副略显扭捏的姿态是真正是想问什么了。
  无非是想知道,三年过去,面对重逢,自己会对她持以什么样的态度,以及现在和以后的态度。
  慕千昙又坐回去。
  半晌,她道:我不好奇,因为我知道你大概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就算不是,也差不多是条类似的道路,我对你的成长并不感兴趣,那是我早就了解的。
  裳熵动了动唇,良久,嗓音微哑道:...好。
  你也不必再叫我师尊,慕千昙抿了口茶:我不是瑶娥,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裳熵轻轻歪了下头,似有些不太理解:在小山殿你也说了一样的话,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慕千昙还是那个回答:别问了。
  裳熵看着她。
  师尊有自己的秘密,这件事她很早就意识到了,从小就是,而且她隐隐有感触,那秘密大概也与她这次能够打破人死不可复生的规则并回来有关。
  到底是什么吗?
  除此之外,她想知道的还有很多,这个她从来都看不透的女人,不管是她的心,她的曾经,她的想法。就算师尊站在自己眼前,看起来清澈敞亮,似乎没什么可隐瞒,但还是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总是不真切。
  为何她还不能得到师尊的信任呢?以至于师尊不愿意向她透露任何一点,却如此信任那位奇怪装扮的女子,还与她相谈甚欢。
  也许她还不够强?又或者是因为那份曾提到过的...嫉妒?
  她有太多事情想要问,可那些,似乎不适合让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人再去回忆讲述。
  没关系,以后还有时间。
  最终,裳熵只是笑着说:不叫师尊的话,我应该叫什么呢?
  安排秦河的称呼很是容易,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就过去了,反正也不怎么叫,可安排裳熵的,怎么都别扭。慕千昙喝完了杯中最后的茶,想了一想,好像没有更加合适的。
  另外,她收徒时,真正的瑶娥上仙已是一片残魂了,教导那大傻龙两年的人,实实在在就是自己,叫师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她道:算了,随便你吧。
  慕千昙放下茶杯,起身松了松领口:哪边洗漱?
  裳熵给她指了反向。
  慕千昙向那边走去,洗漱完回来后,正看见裳熵把一张席子铺在地上,正在她的床铺边,看样子是要和她睡一个屋。她站住了步子:你知道你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这样耍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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