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这儿,指得就是桥洞。
本来还以为实在没钱以后就睡桥洞是个笑话呢。
虽然现在她已经变得比笑话还笑话。
慕千昙极慢地撑起身子,倚靠墙壁:我睡多久了?
裳熵盯着炉子里的药有没有煮好她居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炉子,在桥洞里煮药。
明天中午灯城开阵大典,我会想办法带你溜进去。
那就是一路都在睡呗,慕千昙气得笑出声来,吸入肺里的空气又压缩着吐出。她偏过头,问道:如果我现在问你献祭的事,你怕是又要弄晕我吧。
不会。裳熵双手笼袖,眼神错也不错地盯着药炉:你想问什么,说吧。
慕千昙才不信这话:你骗鬼呢?
没,骗的是师尊。
...慕千昙道:神经病。
你一定要知道?裳熵直接用手把烧到红热的药炉拿下来,搁在地上放凉。
前几日提到这事,明显很生气,可现在非要装云淡风轻,好似不在乎被献祭了似的。慕千昙偏要将这事翻来覆去扯出来说:是我一定要知道,还是你装死只想逃避?
我不想面对有错吗?裳熵终于看过来,一双蓝眼睛深邃透明:我就活该被你拿刀活剐?
重临世间,她本来也想要个说法,可看到的第一幕场景就是那人在雪地里缩成一团千疮百孔的模样,所有苦求答案的心思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只想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伏家大本营,仙人妖兽无数,要在那样的围猎下杀出来,费了她不知道多少力气,到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她没指望得到那无心女人的一声感激,可刚睁眼就是轮番指责,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我知道你想说又没要求我救你,对,是我贱,被踹了一脚还要像条狗一样巴巴跟在你后面,但我没有强求你给我什么吧。我有吗?
我什么都不求,但至少对于救命恩人,不要疾言厉色,你做不到吗?
裳熵颈间又碰上那金色脉络,由于熬药,她稍微松了衣领,锁骨与稍下部分的雪白肌肤上也布满金色,似乎整个血管里流动的都是那奇异的金色液体。
她注视着人,仙气十足的面容不是恶狠狠的,却也藏着一股不知该向谁发的狠劲。
师尊,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能对秦河温柔,能对掌门顺从,能与封灵上仙相谈甚欢,可唯独看我百般不顺眼。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你没能献祭成功?还是你羡慕我拥有龙族血统?
她摊开一只手,向身侧滑动,仿佛在展示如今两人奔逃的生活。
我还是那句话,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也没对不起谁。可在你这里,我要被你针对。到这世间,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被所有人视为必须清除的孽龙祸害。
你羡慕我什么呢?就算是龙,现在不也被喊打喊杀?我身上的一片鳞能卖的价钱,已经比之前的那个小裳熵还要高了。我应该觉得开心吗?
这一连串责问打过来,着实让慕千昙怔愣片刻。
醒来之后,早已看出这人与从前大不相同,可乍一听到这些话,比起被质问的愤怒,还是茫然与不适应更多。
这不像是裳熵能说出来的话,更不像是原著里大爱天下的女主能说出来的。此人是成长了,但貌似也不完全按照原著生长,而是走向了另一条路,不能以过去和已知未来做参考的路。
桥洞内格外静谧,水面倒映着粼粼波光投上墙壁与两人,像是华美的罗网。
过了良久,慕千昙才翕动着唇:既然相看两厌,你还坚持什么呢?
裳熵弯下腰,双手十指交握,拇指抵住额头。
好一会,她才深深抽了口气,抬眼时已换了神色,严肃道:那我现在问你,师尊要如实回答我。
慕千昙已经从她眼中看到了问题,提前回道:是我,不用再问了。
拇指捏了捏食指骨节,发出脆响,裳熵眼里逐渐烧起火。
双月之夜的前几天,你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捣药,你忘了吗?慕千昙轻笑,好似真在怀念:你好蠢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准备完材料后,后面几天我一直在画阵,是因为我不知道哪个阵才是正确的,所以都试试。为了不失败,我可废了好大功夫。
对了,慕千昙状似好奇:所以到底是哪张阵法起了效果呢?
裳熵盯着她,犹如盯住猎物。
慕千昙露出讥讽的笑:你前几天问我,如果真是我做的,为什么还要和掌门她们说不是。
你傻啊,我得活下来啊,那可是弑徒的罪名,天虞门无法容忍的,我不否认难道还要干脆认下来吗?
那你现在怎么不想活下来了?裳熵问。
她的嗓音格外冷淡,犹如一条冰冷的蛇,游走在冰块漂浮的极地,推开所有情绪只专注寻求一个目标。
这副样子莫名让慕千昙想到了伏郁珠,背后伤口之外的肌肤浮出冷汗,脊椎发紧: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裳熵默默抿唇,而后突然发难,向她猛冲过来。
桥洞本就窄小,勉强容纳两人躺开,她突然靠近,距离一下子拉近到危险范围内。慕千昙脑中空白,来不及多想,抬脚想去踹人。却被顺势抓住脚腕,女人偏头一口咬下去。
啊。没料到有这一咬,慕千昙惊叫出声。
裳熵一手握住她脚踝,一手握在她膝弯。最先咬的一下搁着靴子,虽然这点皮革挡不住她,她还是顺手把靴子给除了,复又咬上去,隔着薄薄的衣裙咬入肉中。像是破开了番茄,红色晕染开来。
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但大多集中在上半身,比较庆幸用来逃跑的双腿还健在。然而又有点不幸,一道新鲜的咬伤刚烙上去,还是靠近脚踝的位置,疼得她小腿细细痉挛着。
裳熵!慕千昙只能发出气音,她本来就在发烧,一点余力都没,别说挣脱了,想起来抽她一巴掌都做不到,整个人压不住得抖。
你干什么。
她勉强撑地,气喘吁吁,质问都显得不够有力。
裳熵拔出牙齿,伤口并不深,血都没流多少,残留一点在她唇上,血红与白肤的对比,多了一份昳丽:你不是有心理准备了吗?还问什么。
你放狗屁!我准备什么了?
裳熵弯下腰,逼近她,一手撑在她腰边,另一手依然握着脚踝,把整个小腿都搭在自己肩膀上,蓝眸子居高临下望着。
你献祭我失败,相当于杀了我一次但没成功,现在落到我手里,你说你该准备什么?
恰好是桥洞夹角位置,慕千昙退无可退,便只是冷笑:还是那副狗样子,喜欢咬人。你想咬就咬想吃就吃,但你不是自诩善良吗?看在昔日恩师的份上,给个痛快不难吧。
难,裳熵说:你为了杀我筹备了两年,我不回敬你两年怎么对得起你。
非常不妙的姿势让慕千昙仿佛回到了伏郁珠的寝殿,她似乎都能看到那床边飘荡的薄纱了。这份压迫感让她额头胀痛,反胃感涌上来,嘴里说出的话依然凶狠。
你还给我两年时间?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啊裳熵,要不是在那杀千刀的伏家受伤我何至于落到这份田地?我只是暂时输你一头,又不是永远都比你弱了。
你趁人之危,等我恢复过来,还有你在这叫的机会吗?
这无敌脑残白痴蠢龙仗着刚出锅压她一头,可毕竟中间只过去了几个月的时光,只要不是突然外挂上身,她实力不可能得到多么恐怖的增强,能逃出估计只是龙身现世出其不意罢了。
那么,哪怕慕千昙只要恢复到寻常实力,也能和她打个有来有回。
趁人之危?可明明是师尊教我的,只要能赢,用什么手段赢并不重要,得失才是我最该在意的。这是你去年在掌门的小山殿里告诉我的话,我铭记于心。
裳熵按住她膝盖,制止她挣动:你的伤能康复,你的灵力也能重修回来,可我给你的伤,只有我能治,你忘了吗?
慕千昙挣扎的动作微顿。
她差点忘了,这毒龙的咬伤只能靠她来治!
没等开骂,那人又一咬下来,这次落在了腰侧。
裳熵埋下。身子,她个高,手掌也大,手指足够长,一只手便钳住身下人半个腰,牙齿便落到了另一边腰侧。尖锐刺破群衣和纱布,贴着苍白细腻如豆腐的肌肤,稍微一磨,轻易划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