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江舟摇身量和她差不多,但身体素质明显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她流畅地转身,纵着步子飞速向前,多带一个人完全没给她带来压力,依然轻装上阵。
  她步履飞快,没过一会,就彻底听不到白甲兵的声音。
  她来到一家客栈前,没从正门走,而是直接纵灵力飞到了顶楼,从敞开的窗户跳进去,并一路走到床前,才将人放下来。
  先在这里休息吧。江舟摇捻起袖子:你受伤了?
  慕千昙扯了扯衣领:嗯,用过药了,多谢。
  江舟摇点点头。
  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特殊的时间,特殊的机遇,特殊的立场,说什么都有点不太对,干脆就不说。
  屋内很简洁,虽说常住,却还是普通客栈的房间样式,没留下痕迹,也没多少改动。慕千昙坐在床边,努力观赏每一样家具,来唤醒自己昏昏欲睡的意识。
  她可以修养精神,但不能在这种时候睡着,否则就是把自己暴露在一个不知是否危险的视线下。
  她还拿不准江舟摇的态度,可她迟钝的精神已无法去分析思考。
  看出她精神不济,江舟摇去桌边倒了杯热水,正要递过来,门前有人敲门:上仙在吗?
  慕千昙登时提高警惕。江舟摇微微侧首,放下茶盏,走到门边问道:有什么事?
  门外人道:刚刚我们发现被掌门关起来的瑶娥上仙不见了,特来城内搜寻,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
  慕千昙看向窗口,又看了看江舟摇的背影。她拿出一粒新的药握在掌心,只要回答不对,她就豁出去,时刻准备嗑。药逃跑。
  江舟摇默立着,慕千昙的心越提越高。就在她打算不管不顾出走时,听见女人回应:并未。
  好,打扰了。白甲兵就要离去,又被江舟摇叫住:等等,伏家主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不知。
  了解,你们去忙吧。
  是!
  脚步声依次远去,慕千昙骤然放松。
  本来她一口气提着,尚且还能保持点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立刻过了头,所有疲倦感瞬间涌来,将她淹没。
  她根本控制不住滑坡的精神,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多日的噩梦纠缠与伤痛让她无法深眠,这一回,她睡得格外沉,可谓是昏天黑地,跟死了差不多。
  等她睁开眼时,有种分不清现代古代的错乱感,头脑还有睡太久的迷糊,像蒙了层雾。
  不过,所有含混都在她睁眼看到一个人时,顷刻破碎。
  金尊玉贵的天花板,与那张拥有着深邃五官的面容,让她以为这还是梦。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伏郁珠开口:瑶娥,又落到我手里了啊。
  第219章 谁输了谁死,谁赢了谁活
  慕千昙买了张火车票,在绿皮车厢里闷了六个小时,又转乘大巴,赶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抵达小镇。
  非节假日非过年的时间,车里没什么人,把手晃晃悠悠,在停车时集体往前扑。她松开捂着鼻尖的橘子皮,在大巴门打开后冲下去,扶着石刻吐了个昏天黑地。
  晕车,绝对是现代十大酷刑之一。
  吐完了,慕千昙漱了口,擦擦嘴,脚步虚浮往镇子里走。
  那天晚上到直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报警。一方面由于害怕影响到自己,另一方面,小妹扒着她怎么都不愿放手。考虑到一旦包茵陈被抓进去,那这小孩真是没人养了,总不能落到她身上,索性放弃。
  但她依然不相信一只毒虫的鬼话,慕千昙没遇到过这种事,她不相信那个人会改,最起码不会那么轻易就改,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慢吞吞走回去的路上,她格外迷茫,又想到了白天困扰自己的户口问题。在家门口站了会,她进屋问了包茵陈老家在哪,隔天买票坐车回去看一趟。
  这段时间心情太闷,出趟远门就当散心。
  那是个地图上都不太能找到的小镇,建筑大面积荒废,只有一个类似超市的中心。人口流失严重,基本只有老人带着小孩*生活。学校开着门,门前居然没有小贩。即使在清晨,也有一股朽气弥漫在镇里。
  听那个女人说,她就出生在这里,那个如今已经没多少人在的二楼小医院。
  慕千昙走进镇子,肚子太空了,她在路边早餐店买了个葱油饼吃。
  这种食物以及她前段时间吃的那些,在之前都从未尝试过,那会还以为口味都和价位有关,没报多少期待,而实则不然。
  大部分不会出现在豪华餐厅桌上的食物也足够美味,不在大舞台上展示的普通食材处理方法也可以拥有另一种精彩。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来看看奶奶爷爷的?卖饭的大妈问。
  在这从小住到大,连地上的花纹都能默背出来,大妈却不认识这张陌生面容,便好奇问了问。而像这少女一样个高出挑的年轻人已经从镇上绝迹了,会来这里,很大概率是看亲人或者房子的。
  慕千昙站在热气缭绕的圆锅前道:看看我自己,再要一碗汤。
  迷茫了那么久,是该看看她的出生地了,那才是真正的起点。
  吃饱喝足,她先去了趟医院。
  两层小楼,窗户碎了一些,土黄色外墙爬满绿藤。除了新植,处处显得陈旧。要不是楼下有病人在散步,还以为是某个已经荒废的危险楼房。
  她在这里出生,本来应该会被直接丢掉,或者如法炮制扔到福利院门前,但是却在某个邪念的影响下,被强行塞入了那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家。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如果包茵陈没有那样做,她可能会像那个小妹一样,像个蟑螂生活在城市角落。
  虽然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好。
  在决定来这个小镇之前,她详细询问了包茵陈自己出生时候发生的所有事。
  十来年前,那个女人由于怀孕抛下了保姆工作,跟随丈夫回家修养,两个人都不学无术,挣来得那点钱很快败光。
  面对势必越来越糟的未来,丈夫连夜跑了,女人因为肚里的血肉被钉在了原地,到最后人财两失,只有一个刚出生只会哭叫的婴儿。
  也不对,不能叫做丈夫,毕竟没扯证。
  那时她听到主人家孩子出生的事,在朋友圈看到那张皱皱巴巴笑起来的小脸,想到这个孩子以后将得到多少人的宠爱与无限财富,她就忍不住嫉妒到啃咬指甲,想方设法要破坏这一切。
  幸福的人们居然能把幸福延续,而她却只能遗传贫穷。
  把本来会以苦难开头的女儿扔进了富贵家中,扰乱不止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数,她感到痛快。
  她这么做的理由倒也不是让亲生女儿幸福,她只是想看那些人发现白养孩子之后,一切落空后的不幸而已。
  到底是被怎样的恶意推动,她才抱着孩子拖着没康复好的身体,坐上大巴,坐上火车,啃咬着指甲,毅然决然去实现那个计划的呢。
  把憎恨当做推力的话,做事会更加坚定吗?
  慕千昙把整个镇子转了一圈,蹲在唯一一个通往城里的公交站台上,用手揪地上的干草叶。
  不得不说,她的性格里有不少与包茵陈重合的部分,善妒,极端,小心眼,在某些时候的神态简直与那人如出一辙。
  这是根本无法磨灭的血缘链接。
  公交车一个小时一趟,恰好有车过来。慕千昙上了车,准备了两个硬币,塞进收钱箱里。听着硬币碰撞声音,她坐到第一排,靠着窗,看到公交车站后大片青绿色草地。
  这里土地干裂,是只有野草能旺盛生长的地方。
  她把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留在那里,一片即将死去的城镇,正好承载她同样即将死去的梦想。
  既来之,则安之吧。
  按照同样的路线回到那座城市中,慕千昙在火车站外数了数身上仅有的七十块,用十块买了碗面吃,十块钱当做回去的车费,二十块留作明天的车费和吃饭费用,剩下三十块,去超市买了把新菜刀。
  老房子里久久没开灶,别说菜刀,连袋没过期的调料都没有。
  不在外面停留的径直冲进家门,慕千昙再次点了钱。
  钱包里零零整整的钱全被包茵陈拿走,这回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了,吃不起,住不起,更别提两个月后是否能联系上学校去上学。复读的高四,还是考上的大学,都是泡影。
  她把压箱底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翻出来,想从中撕碎,手都捏上顶部了,还是下不去手。
  这是她熬了无数个大夜努力出来的成就,就不说为了得到承认感,只是为了她付出的心血,都不想放弃,可到头来一切都这样白费。
  实在不甘心啊,她再点开学校官网,查询了学费,那应当已经是她这辈子都难以挣到的数额了。关闭手机时,她的眼泪以及通知书金黄的碎片一起飘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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