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惩戒堂里空而冷,光点少得可怜。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直没能退的烧越来越严重。
  她掐住自己的手指,以疼痛来换取短暂的清醒,可脑海里依旧一片浆糊,尝试粘贴记忆多次失败。她弯下。身子,把额头抵上地板,释放体内的热度。
  她放弃献祭裳熵,不代表她就此接受自己的女配命运,而是想要寻找更适合她的修行方式,另辟蹊径来实现超越女主,或者至少与她并肩的实力。这修仙世界那么大,什么宝物都有,以她的魄力,怎可能找不到?
  若能做成此番成就,便可以此控制裳熵,不让她走向预言的那条路,这也是她答应李碧鸢想要做到的。
  可是事态失控了,某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家伙,以她的身份完成了献祭,虽然失败,但剧情却诡异的依照原著走去了,这是原书的自我修正?还是她猜测的那样,的确有魔物在虎视眈眈?
  裳熵作为颇具灵性的龙族,被奇怪东西盯上也正常。可那玩意是什么时候看到她脸颊的?又是什么时候悄悄跟上她们的?
  作为魔物,也有献祭龙族才可以实现的愿望吗?
  慕千昙知道自己不幸,可没想到她难得做了件好事,放女主一马,反而招来了这种结果。
  她第一次追求不借用捷径的同起点赛跑,她的对手就被人暗算下了跑道,罪名还落到她头上,难道她真是无论怎么选择都不能如愿?
  胸腔里不断鼓起小泡泡,旋即泡泡爆炸,弥漫强烈难平的酸涩与不甘。她的四肢都有些麻痹,紧贴在地板上,脊背溢出潮汗。
  她听到李碧鸢的呼唤,另一个世界的彼端有人比她更懵,但她没力气回答,连心声都说不出来。
  那天之后,盘香*饮亲自带人审问了看到瑶娥带裳熵回狭海的目击者,去检查苍青殿的传送阵法,也去了趟伏家查看崩塌的祭坛,种种证据最终都指向一个确定的结果,行凶者的确是慕千昙,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听到罪名的宣判,慕千昙很艰难的认清现实,她费心力争取的未来,就这么轻而易举又毁了。
  她又一次遭遇这么百口莫辩,无能为力的时刻。
  苍天啊。
  不,比这更糟糕的状况她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算什么?
  脑袋烧傻了吧,才在那么点挫折面前失落。她是谁?她可是慕千昙,就喜欢往绝路走,靠自己的本事也能硬生生走出条生路来,她从不会放弃的。
  那只魔物没能达成目标,肯定还会想办法动手,她不能坐以待毙,让罪名彻底落实了,得想办法那作乱的东西揪出来才行。
  并非为了那条蠢龙,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而已。
  慕千昙努力撑起身体,垂下的视野里走进一双名贵的黑色靴子,下巴猛一紧,她的头被强行掰起,与那双碧绿眼眸对视。
  你渴吗?要不要我喂你喝点水?伏郁珠眼含笑意道。
  她的手还戴着紧贴手指的兽皮手套,掐着下巴的部分没有温度。慕千昙忍着下颌的痛,冷笑一声:你脑子进水了吧。
  伏郁珠微微歪斜脑袋:你知道你犯下的可以称为死罪吗?
  慕千昙道:我说了不是我,你先别太得意,小心乐极生悲,到时候不知道是你笑我还是我笑你。
  扣着下巴的手指往上移,按了按她的下唇,伏郁珠轻蔑道:嘴真够硬的。
  她忽而松开手,站起身,盘香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来吧。
  伏郁珠让开身子:与其让您麻烦,不如直接把她给我处置。
  毕竟是我手底下的人,是我没有管教到位,必须要给与惩罚。盘香饮走过来,还是那身绣有舞鹤纹样的白衫,英挺的眉眼,眼角与笔直鼻梁边年龄的纹路,以及格外红的唇色。
  她手里握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鞭子,身上还残留着她屋中特有的熏香:瑶娥,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慕千昙跪着,以这么低的视角看她,更显得掌门威严。灯火从女人脸边朦朦胧胧的透出,她看不清那张脸,只是坚持着自己的说辞:不是我。
  上方似乎飘来极轻的叹息,女人放开几根手指,鞭子垂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她绕到慕千昙后方,念出了三个词语:谎言,贪婪,私欲。
  瑶娥,你受罚吧。
  受就受吧,三鞭子而已,应该打不死人。况且掌门已经帮她屏退了其他人,只有伏郁珠在这围观,没有那么多人看着受罚,还不算特别丢脸。
  这个想法在她受到第一鞭的时候开裂,脊背传来彻骨疼痛时,她以为自己的皮肤被人掀开了,无数条口器锐利的虫扯走了她的肉,整个后背到脚跟都被一股热流侵染,血大片滴下来,染红了地板。
  呼吸停滞了一瞬,剧痛驱散了她脑中的雾气,她感觉自己像个破口的水袋,液体正匆忙从伤口流出去。
  她立刻明白了,这是惩罚,第一仙门的惩罚,撕心裂肺的惩罚。她断断续续的出气,承受不住地弯下腰,眼眶被生理性痛苦染到红湿,胀痛感让她眼球快要炸裂。
  呵。伏郁珠居高临下:真可怜。
  慕千昙紧紧抓着地板,指尖因用力而苍白。她试图咬合牙关,可牙齿磕磕碰碰的,不经意间碰到舌头,却连疼都感受不到了。
  她不停地发抖,察觉到自己紧缩僵硬的身体被柔力掰起来。盘香饮在她视野中蹲下。身,往她嘴中塞了块软布:不要咬到舌头。
  慕千昙立刻抓住她的手,含混道:不是我。
  盘香饮挣开她的手:还有两鞭。
  不是...
  第二鞭下来,慕千昙没说完的话断裂,她张开嘴,声音哽在喉咙里,软布掉下来。身体再次弓成虾米,脊背上那一串脊骨线快要刺破皮肤,蓝色灵力纹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她哆嗦着手,下意识往前爬,想要逃离身后那惊悚的痛苦,扣住手腕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如昨晚上的倾盆大雨,无处可躲。
  像是要给她个痛快,没给时间缓冲,第三鞭很快抽下来。她听到破空声,接着是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惨叫。她抱住头,蜷缩起身体,在令人崩溃的剧痛中发抖,仿佛有雷劈在了头顶。
  衣服被血浸透,她似乎泡在水里,不敢想象自己的后背现在是个什么破烂样子,恐怕比裳熵那件衣服还要破旧。
  没想到这种时候她会想到蠢龙那件衣服,她还想到,传家宝传到她那代就没了,就算那家伙再爱惜也没办法,这会肯定已经在岩浆海里化为乌有。
  一双脚挪到跟前,她被人扶起,正面扑进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里,她听见盘香饮总是稳重有力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还好吗?
  托她的福,慕千昙没有咬破舌头和口腔,不用含着血肉说话,不过也差不多了。她摸索着抓住女人的衣领,嘴唇颤抖道:不是我。
  盘香饮抱住她,呢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不是你,但这是你必须要受的,否则伏家主不会善罢甘休。
  伏郁珠走近两步:这么柔弱的人,还真能受得了啊?超出我的想象了,瑶娥上仙。
  慕千昙额头靠进盘香饮颈窝,脑子里针扎似的密集着痛。她不敢直起腰,害怕有皮肉掉下来,只好始终低垂着头,也不理人。
  盘香饮道:她这副样子,怕是不能跟你去伏家了。
  伏郁珠眯起眼:盘掌门这么说,是不打算让我追究祭坛崩塌的罪责了?
  盘香饮单手抱着人,转过半个身子看她。白衫已被血染红大半,她并不介意,沉静道:她一时鬼迷心窍,犯下罪过,我已经罚了。要如何追究后续的责任,等她痊愈再说吧,伏家主总不能向一个神志不清重伤的人问罪吧。
  伏郁珠道:所以我才说,没必要给她这三鞭,我伏家驯人的手段,比这些要更彻底得多。
  就算没亲眼见识过,也多少听说这人冷血无情的手法。盘香饮正是知道这点,才不能轻易把人放走:等她伤愈,我自会把她送到你面前,由你责问。不过在这期间,你就留在天虞门吧,我们可以先商量赔偿事宜,把细枝末节处给敲定,再谈其他。
  伏郁珠道:就算是这种滔天过错,你也要护着她?
  盘香饮道:总得有人护着她。
  伏郁珠冷冷得看着她,发觉不能撼动那份坚定后,便转身离开:那我等等好了,希望盘掌门不要让我失望。
  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惩戒堂大门,盘香饮摸出一枚药丸,塞进怀中人口中,又抚着她胸前,用柔和的灵力助人把药吞下。看她睁开眼,才道:这次的情况实在不利,就算我信任你,也帮不了你更多了,你要想办法自己突出重围,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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