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她还带来了一些封家的消息,封天齐发现用来制作妖印的材料一夜间蒸发后,大发雷霆,就如同之前预想的那样,把整个封家都封闭,地毯式搜索可能的入侵者。
  这时,他们发现广场上的破洞,惊异之下摸到洞里去看,这才知道原来契约也不见了。大张旗鼓的搜寻立刻转入地下,以筹备着应对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伏家的脱离控制。
  谈话点到为止,江舟摇留人吃早餐。慕千昙点了头,连带着上山玩的谭雀一起围着桌前吃饭。五个人,一桌稀粥,咸菜,清炒苦瓜鸡蛋,醋溜白菜。
  气氛已不同往日,刚经历过那些事,没人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松着谈话,尤其是小辈。
  秦河不言不语,看脸色就是没休息好,裳熵时不时看她,面对着同样的冲击,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谭雀什么都不懂,还在为尘梦村突然多了人而感到开心,为桌前的每一个人夹了腌萝卜。
  饭席间,慕千昙本想试探江舟摇的态度,但想到她还会为了救人出手,说明并不是毫无底线的帮助伏家做事,就不好再把这个挑破去说了。
  可即使是知道普世意义上的底线尚存,她也不理解江投靠伏郁珠的选择。别人的私情考虑,她也无权过问,便就这么算了,不提。
  阳光驱散稀薄雾气,远方的连绵小山丘安宁沉睡,明亮光线挑染翠色。崖山的日出与日落都自成一景,但凡亲眼看过,没人能不动容。
  吃完饭,又寒暄两句,便各自散去。慕千昙去买了研磨用的特殊石臼,回到狭海,找了片开阔地带坐下,将石臼放在两腿间,捏着材料倒进去。一堆蓝的红的凝固物撞击石壁,声音清脆。
  她握住石柱,按照配方开始捣药。献祭阵法需要的材料有很多种,其中一部分需要提前处理,才能方便使用。
  捣了没一会,练习完飞翔的裳熵挤过来,抢过石柱就要帮忙:我给你弄。
  慕千昙错不及防手里一空,看少女单手抱住石臼认真捶捣的模样,问道:知道这东西是给谁用的吗?
  裳熵摇头:不知道诶。
  慕千昙道:不知道还瞎抢。
  裳熵卖力捶着碗中的材料,笑嘻嘻道:是帮你忙呀,用在哪里无所谓。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张毫无防备的蠢笑,想着分离在即,慕千昙也良心小发没吐槽什么。按住肩膀将人推开,拿回石臼,垂眸道:你去玩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磨完的材料还要按照不同的份量分割称量,裳熵本想在这里帮忙,也被拒了,不由得感觉奇怪。
  这人之前有什么活可都是第一时间给自己做的,尤其是这种看似重复琐碎的细活。她不理解为何突然不让她经手了,不过又仔细想想,也许研磨与称量只是表面看起来简单,里头还藏着某些她搞不懂的复杂工序。师尊怕她弄坏了,才如此抗拒,便释怀了。只蹲在跟前拿眼睛看,目光追着那双忙碌的手走。
  重复动作有时就会让人忽略时间流逝,等慕千昙处理完所有材料之后,抬头一看,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裳熵窝在她旁边的大石头上睡得正香,狭海无人光顾,水面泛起细密的浪。
  白日睡了一天,晚上又起来忙活。刻意等到李碧鸢都休息了,慕千昙才摆好所有材料,拿出那本书,在提前买好的巨幅符纸上画出阵法。
  按照她曾经的打算,拿到正确阵法后,只需要在双月之夜当天晚上传送到伏家祭坛之后,在祭坛上绘制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去了一趟钟明琴家,最后搞出了一整本阵法。她没法一个个去尝试哪个是真的,只好以叠加的方式,把每一个阵法画上。那么多选择,总有一个是对的,到时候只需要将它们直接垫在祭坛上就可。
  就这么每天边等边画,在几乎算是与世隔绝的苍青殿里,时间流逝的格外快。盘掌门养的灵鸟开始在各家通报切勿在双月那天随意修行时,最后一张阵法刚好画完。
  莫要急功近利,想走那不确定的捷径,稳扎稳打才是修行正途....灵鸟重复着同一段话,大概内容就是让门中弟子别想着蹭双月之夜的便利,想趁此机会一飞冲天,就搞很多小动作。
  冲不冲得起来不好说,万一走火入魔,那就是一飞掉进无底深渊了。
  修行一事更多看自己,不管是侥幸大获成功还是就此陨落,都是修者自己的命。所以,盘香饮早年是不太管这些事的。
  但是后来她发现,每次的双月之夜,都会有一大批急于求成的弟子死于过量吸收灵气导致灵脉损毁,变成废人,或者吸到了太过狂暴的灵气无法驯服,反倒是异化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而在外界,这样的事当然更多。甚至有一年,某个宗门的掌门不满修行速度,竟主动带领弟子们在双月突破修行,结果全体都变成了介于人与妖之间的怪物,被其他宗门联手猎杀并掩埋,诺大宗门毁于一旦。都是可怕的前车之鉴。
  这种事多了,盘香饮吸取教训,也不能再放任,所以她会驱灵鸟到宗门各处全天候播放,还会用自己磅礴的灵力来压制宗门范围内自然升腾的灵气,来尽可能阻止弟子的死亡。
  虽说不能完全抑制,但好歹有点效果。这习惯就保留了下来。
  慕千昙把刚画好的符纸摊在石头上晾干,朝灵鸟挥了挥手:知道了,你走吧。
  就在双月不宜修仙的观念,几乎烙进每一个修者潜意识的今天,恐怕没人会想到,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将会在这一天晚上施行。
  灵鸟自然也一无所知,高鸣一声,振翅离开。
  今天是个大阴天,厚重的铅灰色乌云藏起了太阳,没有一丝光线透漏下来。尽管时间上还是白日,可瞧着却如同近了黄昏。
  潮湿寒冷的风刮进苍青殿,将要下雨,空气窒闷。
  要等到将近凌晨那段时间才可以起阵,有传送符在手,现在去伏家还太早了。慕千昙坐在外头的石床上,心中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躁动。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不管是作为代表上台发言,还是在高端场合带着任务维持社交。每次遇到这种被母亲安排好,定死时间的重要任务。总是让她提前很长一点时间就开始焦虑,并不可避免的紧张。
  像是面对一座迟早会逼近眼前的大山,她身处阴影之中,看着蜿蜒曲折无限延长的狭窄山路,一边畏惧,一边怯懦着想要征服。这样的后果就是,她会心尖颤抖,呼吸急促,无法正常的进食和睡眠,直到任务完成后才恢复正常。
  因为不能承受失败的后果,因为自己也渴求一次次成功来证明价值,所以她不能放任自己被情绪操纵,便不断找方法欺骗自己事情并不重要,且养成了内里崩盘外表还能维持云淡风轻的好习惯。
  虽然从现在的眼光看,这是一种蛮可笑的行为,也完全没必要那样逼迫自己,反正之后也不会遇到类似的场合了。
  但在那时,这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帮助,使得她获得梦寐以求的承认和赞美。
  每一次。
  每一次,她都会克服困难,做得很好。
  也是每一次,都得到正面的回报。
  慕千昙向后躺下,石床冰冷坚硬,似乎也在期待雨水来临。
  腰际的位置传来叮铃声,她斜下视线去看,某龙刚爬上石床,把一堆铜板运到床上:还蛮多的。
  最近这段时间,慕千昙基本不出苍青殿。裳熵与她相反,每天都要出去,直到很晚才回来,有时甚至不回来了。
  问她一嘴才知道,原来是在宗门里打工,抓老鼠,搬运东西,帮人缝补衣服等等,什么活都干。
  本来就是自来熟性格,加上一张人人都愿意亲近的好脸,她的打工之路很顺利,短短时间内事务猫官的大名就传遍了宗门,她也赚到了一笔还算是可观的钱数,此刻正在清点。
  慕千昙枕着手臂:攒钱干什么,我也没短你吃的吧。
  裳熵两爪握住一枚铜板,从铜板中间的孔眼里看她:我想买一样东西。
  稀奇了,在慕千昙眼里,这蠢龙从没有在食物之外的地方体现出物欲,那件衣服真破城丐帮帮主也没见她换,却想买东西。她问道:买什么?
  裳熵放下铜板,喜滋滋地晃脚:秘密。
  慕千昙望向阴云密布的天幕:现在不告诉我的话,就真正成为秘密了。
  裳熵用爪子扒拉着铜板,目光飘到女人腰间的储物袋上,爬过去扯了两下:这个你是多少钱买的呀。
  这是原主留下的东西,鬼知道多少钱。慕千昙随口编了个数。裳熵又问:你知道那种,需要请工匠来做的金袋需要多少钱吗?
  她记得伏璃说过她那两个储物袋就是她娘亲请人做的,外面应该也有类似的匠人吧,只要钱给到位,想要个差不多的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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