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伏郁珠喜欢这份过头的忠诚。她勾了勾唇角,须臾,才叹息道:你真就完全不惜自己的身体?
西尘不说话。
伏郁珠道:那就自裁吧,为了我。
西尘立即拔剑,可握住剑柄抽出时却受到了阻碍。
她往腰间望去,一串自伏郁珠手腕间延伸出来的蛇骨鞭缠住剑柄连接处。
女人悠悠说着:你伤了自己,行动受阻,谁保护我?
西尘像是被踩了尾巴,迅速抬头:就算碎首糜躯,我也有一力护您!那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嗯,我知道,相比较她的激动,伏郁珠还是那双淡漠的绿眼睛:我知道你足够听话,但不用在这种事情上死脑筋。需要你牺牲的时候,我不会心疼你,那时你再毫不犹豫吧,现在还是多留点精力。
她说话不好听,但总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西尘平定喘息:是。
蛇骨鞭离开剑柄,蜿蜒爬回伏郁珠小臂:今晚你不必过来,去接那个人,她会来。
这是不用直言也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西尘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异色,又被压下。她道:瑶娥上仙不是说她...
去接就好。
西尘抿唇,低头应和:是。
好了,还要做事,伏郁珠拂去肩头雪花,向外走去,刚出一步,回眸道:忘了吗?跟紧点,不超过一剑的距离,小时候不是说好的?
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女人又回到沉默寡言的样子,白甲泛光,寒若冷铁。她跟了上来。
只是因为清除了一个心头大患,夫人有那么点放松,才多了开玩笑的心思。西尘比谁都明白,她不可多造次,于是她隐埋了另一句话。
是您忘了,小时候说好的,可不止这些。
第183章 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屋内,在八方围堵下,伏璃那处其实并不算严重的伤口终于包好。
既然伏家主说要给少宫主调养,那么必要的叮嘱和安排是一定有的,伏璃却嫌那些七嘴八舌的医嘱太吵,赶走大部分人,只留了些照顾的。
有人端水,有人剥食,有人扇风捏腿。舒服是舒服,可她不是安生性子,回忆完今日杀人的精彩细节,又无聊到扔枕头,骂裳熵,后来干脆叫南雅音给她唱歌听。
南雅音自然照做,拎起长裙跪在绒毛地毯上,唱一首唱过无数遍的旋律。
那歌声一如既往,像筷洁净的丝布划过心尖,恰到好处抚平那阵焦躁。
就算心里有刺,就算伏璃认为过往再如何不可饶恕,还是得承认好听。
可听着听着,她放松过头,回忆起曾经从母亲口中得知此人真实身份的那一刻,熟悉的愤怒穿过时间缝隙碾压而来。她眉目含戾,命令南雅音跪在床边,让她大点声,一连唱了几个时辰,直到喉咙哑了,发不出声音,这才停下。
见她伸手捂在喉咙轻咳,伏璃笑嘻嘻爬到床边,撑着下巴:伏弛死了,他一家都完蛋。你后台倒了,你怎么办呀。
南雅音低垂眉眼:那不是奴的后台。
当然不是啊,因为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伏璃也矮下身子,抬眸去看女人脸色:但前主人总能算吧,他死了,你心里难不难过?想不想念?
南雅音还未回答,门被踢开,灌进一股冷风,裳熵走进来:你怎么样啊?
伏璃抬头:你是土匪吗?
裳熵肩头额发还落满雪,她没有清理,先走上前,顺手把南雅音拉起:我是来看你伤势的,怎么叫土匪。
伏璃道:你看看外面,都天黑了,你才想起来看我,是真心实意吗?
裳熵振振有词:出了那么大的事,难道你们家不要忙吗?我明明是好心,怕耽误你们,才来得晚了。
这个理由勉强可信,伏璃往后倒去,跌进软枕:好吧,算你过关。
过不过关我都是这样想的。裳熵说完,停顿片刻,又问:那个人就死掉了吗?
今天可死了不止一个人,她这样问,伏璃一时没对上号:谁啊?
裳熵微晃脑袋:那个巫女。
她啊,死了。
哦,那就没救了。
早就没救了,也没必要救啊,任务都完成了,救她干嘛。
裳熵又哦了声。
你关心死人做什么?而且,我一次性付完了能买她性命的钱,她那些个亲戚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这可不算吃亏。伏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一条腿翘另一条腿上,揉了揉伤口边缘:不说她,你都不知道,我快疼死了。
裳熵扯平被面,也坐下,暗戳戳道:也没有很严重吧。
对于她这个受过好几次致命伤的人而言,只是被剑戳破了肩膀,疼都不会有多疼。况且在她眼里,她师尊也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更是不当回事。但伏璃可不服气。
别把我和你比,平时我娘把我养的多好,这边是雪山,但我一点冷都没遭过,更别提会流血的伤口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一次。这下真是倒霉,还好我手刃了那混球,哼,解气!
她自顾自说得就很开心,裳熵听罢,真诚道:是挺倒霉,你都没怎么出去玩过,哪有受伤的机会。
在今日之前,的确只有一次出门记录。其他时间里,伏璃始终都在宫内与脚下城内活动。她对这两处地方的一切近乎了如指掌,却不了解外头,哪怕最普通的村子。
她没法否认,不过也不气馁,而是笑道:没事,伏弛那个事解决了,我娘就准许我出去了。
她以为裳熵会为这句话感到挫败,没想到那人愣着,不知道想到哪去。伏璃不满,直起身子踢了她手臂一脚:干嘛呢?
裳熵揉着被踢的地方,放空视线:那个被巫女撞到的石碑,上面的字,我总感觉熟悉,是谁写的?
虽然话题跳脱,伏璃还是迅速习惯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上了几天学啊妹妹,你还觉得熟悉,该不会把那当成小孩简笔画了吧。
那座石碑是与祭坛一同被发现的,与蛇鳞走廊与蛇头石壁都藏在崇神山内部。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立在某种建筑旁边的石碑,且写有碑文,里面往往就含有关于这处建筑的信息,例如年份,建设者,有何作用等等。
若是能解读出来,就能读懂此处曾供奉着哪位上神,甚至有可能直接得到上神留下的指示。
所以刚开始,伏家异常狂热,搜罗数位史学家投入钻研,花费数年,呕心沥血,也没能解读出那篇碑文是何意,哪怕只言片语。去问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的长寿者,也丝毫没有头绪。去外界查询,更是杳无音讯。
就算有再大的渴望,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时间长了之后,也就没有再强求了。
若那真是上神的语言,能够被人轻易读懂,那还叫什么神呢?
可现在,一位只来过伏家两次,且年纪极轻的小毛孩,竟然说自己觉得熟悉,实在教人笑掉大牙了。
我像是分不清画画和写字的区别吗?裳熵锤她:就是感觉很熟啦,再给我看看。
伏璃尖叫:不给!
裳熵要与她扭打,一屋子人直抹冷汗。这时,南雅音开口:您床头放着。
什么啊?伏璃踢开某人,皱眉望向床下。
南雅音没有多言,伸手拿过床头宝石红箱柜上的一本书。书封拿兽皮绒毛包了层,厚实暖和,侧面刷金边。掀开来,散发着香气的扎实纸张里夹着一页纸,纸上的内容正是碑文。
哦。伏璃想起来了。
因为不能出去,她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天南海北,什么书都有涉猎。而她有着看书时拿碑文对照的习惯,想着外面有那么多见多识广的人,书中总能显现几分,万一就有与碑文的消息,岂不美哉?就叫人抄了一份,夹在书里,时常看看,不看时就当书签,也不错。
这等小习惯,除了南雅音,连她娘亲都不一定知道。
她把玩闹间微乱的金发勾到耳朵,轻飘飘接过纸,吹到少女面前:还真有,赏你的。
裳熵又锤她一拳,声音极响,屋里人后背也汗湿了。她拿过纸,绷直到眼前看。旁边传来伏璃的怒吼:还打我,裳熵,你完了。
等等,裳熵按住她乱动的腿,给她展示纸上内容:这最下面,有我的名字。
伏璃懵了:你说什么呢?
裳熵指给她看,是最后一行的中间,某个形状难懂的字符:就是这个,我的名字,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