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寻书蝠老实回答:很多年前就喜欢了!
这答案让裳熵有些不开心,叉腰瞪了会,又嘟囔道:那,那些刻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寻书蝠掀起刘海:你说这些吗?这是两年前留下的。
那不开心神色更加明显了,少女低低道:也比我早啊。
身后传来女人冷声:裳熵?
来喽,裳熵应了句,边后退边叮嘱道:我师尊办正事不喜欢被打扰,你要是过来,可能会被揍,所以还是先别了,等完事了再找你玩喔。
原本想跟上的寻书蝠站住了,愣愣望着两人离开,把刘海放下。
想要在分类并不那么明确的书海中寻找一个单独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那还是一本无名书,难度就更高了。
辛辛苦苦寻找一天,毫无收获。慕千昙有几次动过找人帮忙的心,想了想都还是算了。那本书被划分到邪术里,不适合光明正大去找,万一被盯上了,也是麻烦。
弯腰抬头太多次,关节处传来不那么舒适的回应。慕千昙揉着略有些酸疼的腰,沉默站在巍峨书架前。
着急无用,罢了,还是徐徐图之吧。
至少原主找书整整花了三个月,如果不是她自己心急,那给她准备的时间还是充足的,晚点也不会耽误事。
走出书海阁时,太阳正燃烧最后一抹余晖,浓烈霞红泼染了大半边云天。金色沙漠遁入黑暗,除此之外的人与物都化作皮影戏后的影子,画在酒气浓重且干燥的沙地纸页上。
站在最上面一层台阶前,慕千昙眯起眸子,长发被吹得微乱。她放眼望入沉醉沙漠,呢喃道:好美。
她想起刚来这世界没多久,站在山顶俯瞰小山殿时的心旷神怡和震撼。很多时候,她被命运耍弄,逼迫着向前走,总有无数个心烦意乱到厌恶一切的瞬间,而这些最不值钱,最无辜也最慷慨的美景,就能让她喘上几口气,觉得活下去还是有奔头的。
可惜总有人在旁边煞风景。
你能往旁边站一点吗?
到了这个该吃晚饭的点,书海阁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出去找地方歇息了,准备来日再战,所以平台上根本没多少人,宽阔得很,她却让自己挪开,慕千昙把黏在美景上的目光撕到她身上,满腔杀意:你找死。
裳熵道:没有,只是我想站一站你站的位置。
慕千昙道:你脚下那块砖烫脚吗?
裳熵道:也没有啦,只是你刚刚说很美,所以我也想看看有多美。
莫名其妙的,你中邪了?有什么脏东西遮住你眼睛了?慕千昙在她眼前轻晃手指:还是说一次性看太多书让你知识贫瘠的大脑坏掉了?
都没有!就让我一下啦!
裳熵想伸手抓人,被慕千昙一把拍掉。她后退一步:别把你的蠢病传染给我。
说的话很难听,但好歹是让开了。裳熵心满意足,走到女人方才站立的位置,张开双臂感受晚风,深吸一口气道:的确好美。
也不知道这么一小步的挪动,能看到的景色会和刚刚有什么区别。慕千昙只当她发癫,眼神里不由得带了几分嫌弃:没救了。
裳熵回眸笑道:对不起啦,不是故意赶你的,只是要和你站在一样的位置上,才能看到完全一样的景色呀。
慕千昙顿了一下,才道:...自行车里的轴承都没你那么轴。
还是和往常一样总是有惊为天人的发言,但她骂完之后,也没有再教训人的冲动。
说到底,被人愚蠢的认真对待,也比敷衍的顺从要好多了。
在还没有认清自己不怎么重要的过往中,慕千昙其实很喜欢拍照。
没有特定想拍的,也不是刻意要留存什么,只是下意识或者情绪到了,就会出手记录的那个瞬间,多数都较为琐碎与无意义,但她乐此不疲。
这样的行为多少算不务正业,可就算在那个家规严苛的家庭里,她也不会受到责备。
所以作为为数不多被允许的个人爱好,她一直非常热衷,零花钱都投入卖设备,四处拍四处收集,打包到一起,并在某天鼓起勇气把这些发给了母亲。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举起相机。
会这样做的原因,却不是怪罪,不是谩骂,不是贬低,事实上,那个女人还少有的夸赞了她,说还不错。
如果不是那些照片还显示为未读的话,慕千昙至少还会为了那句不错而高兴。
但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放弃。
在那条未读之后,她翻遍通讯录,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转发的人,她便明白自己眼中的美景绝没有分享者,久而久之,也就丧失了拍摄的热情。
那时年纪还小,真以为孤立无援是多么悲惨的事,还为此小小难过了几天。
如今看真是没必要了,没有分享者那就不分享,好东西本来就该自己留着。不然的话,人人都说钱好,怎么没人会因为爱钱而主动出来撒钱呢?
看来人会长大的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学会安慰自己。
还想看同样的景色,你那个子...习惯性就想讽刺,说她个子不够高,就算站在一样的位置也没法看到一样的。可抬眸看到少女背影时,慕千昙才发现,这大傻龙不知何时竟然和她差不多高了。
不会吧,这才一年多,就从矮冬瓜拔高到瘦黄瓜了?
难道真是偷偷吃猪饲料了?长那么快。
叮铃几声,铜币摩擦的声响自身后响起。
慕千昙回头看,又是那只小寻书蝠,两爪正捧着几枚钱币颤巍巍走来。
发现自己被察觉后,她激灵一下,声嘶力竭道:瑶娥上仙,我带来了我毕生积蓄,这些都送给你!
怎么说什么内容都是这幅死样子....慕千昙上下扫她一眼,视线最后定格在她手心。
竟然是来送钱的,不过钱币数额太少,还一抖一抖,比起奉金更像是要饭。她不客气道:就这么点。
寻书蝠大为气恼:不好意思!我有点穷!
没关系,慕千昙很善解人意:也够用了,我正要找个客栈休息,你这点钱也不用给我,就当房费吧,带路。
好!
寻书蝠就在书海阁当值,对这一片很了解,但对于奢华之地就缺乏认知。
例如,她轻车熟路带两人去了一家绿洲客栈,还挑了最好的一间上房,可竟然连在哪里付钱都不太清楚,还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紧张到狂吹刘海。
问了之后才了解,原来她为了省钱,平时都是席地而睡,捡垃圾吃的。对于这些销金窟,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而已。
得知这一隐情,裳熵有些站不住了,悄悄询问女人:真的要用她的钱吗?
慕千昙正站在屋门边观察房间,拿起桌面上的一尊玉壶查看:怎么了?
房间一面墙壁砍去大半,重打为窗,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大漠夕阳景。
窗边挂有一串很具当地特色风格的小棉布娃娃,正随风细微摆动。门还敞着,几位小二正往里端新鲜的美酒,肉干与水果。地面铺就颜色丰富的厚密绒毯,踩上去犹如踩着柔软动物的暖和肚皮。
裳熵看得眼花缭乱,重复道:毕生积蓄诶。
慕千昙毫无压力,甚至扭曲她意:看见别人有钱你嫉妒了?
这也算是有钱嘛?裳熵抓了抓耳朵:就算吧,那我们把她的钱都花完了,她怎么办啊。
慕千昙道:向你学习呗。
裳熵问:学什么?
慕千昙漫不经心:抓老鼠挣钱啊,书海阁门口不就有一大堆。在公司里一边杀同事一边挣工资,想想都够幸福的。
哪有这样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小而细碎,不像是人类。慕千昙摘下一根香蕉,看向声音来源,果然就见一只老鼠急慌慌冲到门边,竟然白天遇见的那位,刚进门张口就道:你还真来了!
她是对着寻书蝠说的话,像是看到自家孩子静悄悄干了坏事的母亲一样崩溃:你干嘛了?你的钱呢?都用了?
寻书蝠毫无东道主的自觉,正缩在角落,盯着吃水果的女人,闻言道:对呀,盼山。
盼山猛拍脑袋,急冲到她面前,确认布兜里是一个字都没了,差点就要扇她一巴掌。最终还是及时停下,改为锤在自己脑门上。
不能对朋友发泄,她只好转身瞪着某个罪魁祸首,不客气道:传闻一点都不假,您果然是恶人啊,欺负这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