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她觉得有趣,看得入迷,一时间痴了,每日准时蹲点,从不错过,到妖戏团离去都非常不舍。恰好铃铛也会几招,她便吵着要加入戏团中,并随之一同前往壶城表演。
  而她当初进团时,便是胡团长胡胜招入的。胡胜身为团长,本人并不训练妖物,却精通变脸之术,脸上也常常戴着软面具,还穿华丽的彩色锦服,为人宽厚善良,常常会给戏团之人送东西吃。
  谭雀刚来不久,只知晓有这个人,正面见过几次,都是表演时候,平日对他并不熟悉,而他此时颜面剧变,也只穿着中衣,是以并未能第一时间认出这是谁。
  那位称呼胡胜为义父的,是戏团中二把手,叫做胡忠。他腕间系着个拇指粗细的铁链子,尽头拴着只黑毛猴,头戴彩色花羽帽,只有婴儿大小,看着颇为稚嫩。
  此处人太多,也没见过这种宠物,都稀奇打量着,时不时啧声。毛猴受惊,焦虑又害怕,呲开两排牙齿,揪掉自己身上的黑毛,抓住链子不停转头嘶叫。
  人群后又过来几人,都是妖戏团的,每个人身边都有只小妖怪,因为人多而恐惧得直往主人怀中钻。为首是个面颊瘦黄的少年,十五六岁左右,头发干枯毛躁,用根簪子挽起,身形枯瘦如柴,看着便是个久病的,是胡胜的亲儿子,名叫胡辛树。
  人们看到妖物,自动避开,他们毫无阻拦的走来。胡辛树瞧见地上情景,原本就惨淡的面容更加灰黑了,脚下不稳,让人担心他是否下一刻就会晕厥。可他还是站稳了,颤声叫道:爹。
  义子胡忠站起身,抓住谭雀手腕,惨声问道:怎么回事?是你发现他的?有看到凶手是谁吗?
  黑毛猴被他起来动作牵连,铁链绷紧。她脖子歪扭,深黑眼珠中倒映着越来越亮的丛丛火光。
  第81章 动物园啊
  戏团之人已全部来到,发现地上尸体惨状,皆是满面土色,惊惶无措。有跪地垂泪者,也有不信悲剧者,跪在尸体边一遍遍确认胡胜呼吸,向四周茫然张望:怎么会这样啊,晚上还好好的。
  慕千昙说出了刑侦剧中的经典问句: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那人循声望来,见是位陌生女子,并非官府人员,本不想与她多说。可女人眸光剔透沉冷,竟让他感到压迫,回答自动从口中挤出。
  差不多...戌时,我们一起在副团长那里吃饭。团长喝了点酒,吃完就回去了。还说明早要赶路,叫我们不要玩太晚,抓紧补觉。当时大家都在,都看着的。
  几人应和着:对对对。
  慕千昙重复:在副团长那里吃饭?
  是在我那,胡忠似极为悲伤,颤抖着唇吐出四个字,又抿唇整理情绪。须臾,才揉着额头道:我们戏团经常表演完聚餐,习惯一起吃了,赶路途中也是。
  慕千昙偏头:谭雀。他说的对吗?
  听此一问,胡忠那悲伤表情裂开缝隙,转瞬又弥合。他毕恭毕敬道:上仙,我是副团长,您有想问的,问我就行。
  分明有更高位的人在此,却去向团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求证,摆明了是不信任他,稍微心高气傲之人都会不满。慕千昙无视他情绪,问道:你是副团长,那这位是谁。
  她下巴向旁边一点,指的是胡胜亲儿子胡辛树,他分明与死者最有关系,却没人想得起来他似的。胡忠正要开口,就听女人道:没让你回答。
  当那么多人面,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男人似听见周遭笑声,神色几番变换,握紧拳头,似要爆发。裳熵警惕起来,候在他身侧,唯恐他突然对慕千昙动手,虽说他绝无可能伤得了她。胡忠有所察觉,最终还是沉寂下去。
  谭雀反应也快,知道这是问自己,便回道:他是管账务的,哗哗哗数钱那种。团长说是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就不表演,不上台,也不训妖的。
  光看胡辛树面色,都能看出这是位久病缠身之人,真如辛勤生长的树木,却从根处坏了,才如此干瘦疲弱。
  正常情况下,戏团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谭雀之所以不费劲就加入了,就是凭着铃铛公主的治疗能力。多年以来,胡胜为了给儿子治病遍寻郎中,多荒谬的乡间土法子都试过,倒是没试过用妖来治,也就收下了她。
  上仙...胡辛树才将将从亲人之死的痛苦中翻熬出来,颤颤巍巍站起身,虽是虚柔之声,却又铿锵有力,拱手道:还请您帮在下寻到杀人凶手,若能将他绳之以法。在下小有储蓄,愿全部奉上。
  周围已有人脸现不忍。慕千昙平静道:全部是多少钱?
  胡辛树掀开外衣,解下腰间布袋,紧走几步,双手奉来。慕千昙拿入掌中,掂了掂,半袋子都鼓鼓囊囊,不算多也不算少,应当是他自己存的钱,和戏团无关。
  行。慕千昙答应着,毫不客气收下了。
  等下!李碧鸢差点喷了:原著男主没收这个钱啊!还有你的台词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呢?你不是君子吗?
  他没收我就不能收了?还君子,慕千昙嗤道:偶尔是,现在不是。
  啊等等....李碧鸢狂揉太阳穴,试图与她同频:但这笔钱是病人的,有可能是人家的救命钱啊?收了没关系吗?
  慕千昙道:他们不是马上去壶城表演吗?到时候就挣回来了。
  李碧鸢道:啊这这这...
  少废话。慕千昙把钱袋收起:这种角色只会出现几次,书里没写过他结局,能不能治好都难说。治不好钱不就浪费了?但到我手里却能改善我的生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路人角色的钱,不要白不要啊。
  李碧鸢哑火了。
  而围观者有人低声讨论着:戏团这么挣钱啊。
  再挣钱也是与非人为伍,早晚要出事的。
  你瞧瞧那个,黑猴子,多吓人啊。还有那个青蛙,那么大一只,粉色的,你见过吗?
  没见过,不会吃人吧...
  闭嘴,慕千昙向后看了眼,后方人霎时噤声。她环顾一圈:所有人都来了?
  有位举火把的伙计道:都来了都来了,那边人都过来,上仙要发话了!
  慕千昙道:点点名,看有没有少人。
  人群聚拢,火把兄是西间客的伙计,便只点自己这边的。那东道主处牵头的是位黑脸汉,也扯着东边诸位清点起来。连客人名字都一一对应,最终排查出,西间客少了一位小二。
  黑脸汉登时喷道:果然是你们西边犯的事,是养伙计还是养小偷!方才还想赖别人,真不要脸!
  火把兄拍腿道:客人是你们那边的,吃住都在你那里,怎的会与我店里伙计有关,他肯定是睡懵了没听见响,我现在去楼上叫他!
  他说着就跑回店内,上上下下都找了遍,出来时满脸恍然,显然是没找着人。黑脸汉道:你还有啥话好说?就是你家杀的人!
  这罪行太重,火把兄差点被吓弯膝盖。慕千昙问道:少的那位是谁?
  火把兄赶忙答:是叫张白,那是个好孩子,性子也水软,不可能做这档子杀人越货的事啊。
  黑脸汉道切,你们家的人,当然护着。但我见他今天出来迎客,一猜便知,他肯定是瞧见这伙戏团进了我家店,他心中不平,又看见别人钱袋眼红了,才糊涂出手的!
  原来是傍晚时夸裳熵好看那位。火把兄百口莫辩,只得急道:但客人是你们家的,我家人怎会跑你家去犯事呢?
  在这样吵下去,无休无止。
  慕千昙揉揉鼻梁,烦得不行。
  原著中,江缘祈抓住这破案机会,在裳熵面前那叫好好表现了一把,让裳熵打心眼里钦佩他。所以虽然早就看出最可疑者是谁,还是慢悠悠一步步来推证,把简单事情复杂化。
  而慕千昙就没有那表现需求,便拉快些进度:找一下卧房,翻翻他行李还在不在。
  店铺的名声与未来就在上仙手中了,火把兄立即答应着,不敢怠慢。找了几人一同回店,绕去后方卧房,翻找片刻,拖了东西出来。分别是一箱衣服,一箱杂物,与一个锁起来的小钱箱。晃一晃,里面还有响声。
  慕千昙拿过那小钱箱,用手扭开锁具,露出箱里内容,都是零碎钱数,应当是长时间一点点攒起来的。她道:即是爱财到眼红,肯为钱杀人,便不可能连自己多年的储蓄就不要了,这荒郊野岭连匹马都没少,又能跑哪里去?
  对啊!火把兄叫众人看:大伙瞅瞅,都在呢。东西在,钱也在,怎么可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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