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刘应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赶去刘宅,见到卧床不已的老父,顿时悲痛不已。
病可治,老无依,刘才良大抵是年纪到了,虽无明显病痛,双目依然日渐浑浊。他掉光了牙,逐渐认不清自己亲儿子,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但对小孙女刘玲喜爱有加,经常想抱抱她,手臂却没有力量,无法抬起。
在意识尚还清醒时,刘才良常常说对不住他们兄弟俩,对不住苗兰,也对不住小孙女,让他们吃苦了。
每到这时,刘玲便趴在床边,给他展示自己捏的小泥人,一家五口齐齐整整聚在桌边吃饭,脸上是墨汁画作的笑脸。
刘才良老眼中聚起泪花,大掌抚过女孩额头,道一声有幸。
就在半年前,他卧床数载,终究是老去了。
刘和虽对父亲不好,但葬礼办得让人挑不住毛病,该有得都有,墓也修得气派。刘应心中欣慰,又觉得两人之后不会再有纠葛了,便最后请哥哥喝顿酒,和他说自己目前家庭和睦,生意走上正轨,一切都好,也希望他之后能好好生活。
刘和又是扣住酒碗不动,什么也没说。
再后来,刘玲便突然病倒。
想到这里,刘应悔恨自己没早点将之联系起来,捏得手指咯咯作响,恨极道:之前我为给小玲治病,花光了所有钱,生意也黄了,想让刘和出手相助,他却闭门不应,我只道是他对我心中还有怨气,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会真对你孩子下手,并且还同时侮辱了你父亲的亡魂。慕千昙将他的话补充完。
刘应怒道:我万万想不到他竟如此狠心!
慕千昙不屑道:这疯子一早就将你夫妻二人赶出家,就已是无心表现了,你居然还未这种人抱有希望,也是天真。
他是我亲哥哥啊...血浓于水的亲人...刘应攥拳到双手发抖,痛苦至极,突然叫道:我这便去找他对峙!
他旋即抽身离开,慕千昙挑着人跟上。再次路过墓碑时,她对着月色扫了眼碑面。碑文最下方刻着逝者亲属的名字,本该写在最前方的长子刘和却没有名姓。
葬礼由刘和操办,这碑文内容应当也经由他手,却独独没有他自己。
也许这位哥哥,并不认同刘才良是他父亲吧。
三人脚步不停,直接杀到刘宅前。
深更半夜,街上人影不见一个。刘宅大门紧闭,未点灯笼,也无家仆看守。门上春联几年未曾换过,已残破脱落大半,福字更是不知所踪。
刘应冲到门前,挽起袖子,咚咚咚敲起门来。
寂夜中,这声音极为响亮,不管刘宅多大,都该有人能听见。可他兀自敲了半天,门内居然没任何反应。
慕千昙瞧见门前地面上有不少枯叶,还从石缝间生出杂草,也不知多久没清理了,便问:你确定他还住在这里?
刘应道:没错,住在这,但他不常出来,所以门前才荒了。
说完,他还要再敲门,被慕千昙拦住:不必了。
让他退开些,又将裳熵丢下。慕千昙走到门前,伸出手掌贴在冰凉门板上,尝试着调动体内灵力,汇聚在手腕。
开。她短促喝道,灵力自掌心爆出。
门上刚出现蓝色光圈,下一秒便在巨响下四分五裂,无数碎片向院门飞溅出去,落满院子,响声回荡几道才停。
被灵力搅动的裙摆与发丝都缓慢飘落,慕千昙眸色微漾,收回手掌,垂眸看了看掌心。
这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力量。
刘应惊道:仙子神力。
合拢手掌,放下在身侧,慕千昙道:这么大动静,还是没人出来。你亲哥睡觉这么死,家让人偷了都不会知道。
刘应道:家中曾经有许多仆从,现在应当都被刘和遣散了。
他心中余怒未消,还惦念着家中女儿,不多说什么,直朝门里行去。慕千昙转身,想再将女主挑起来,发现她已自己站住。
绳索还未解,她倒是站的板正。发现慕千昙看过来,还往前跳了几下,意思是她会走,不必再那样挑来挑去。
有了方才炸门做发泄,慕千昙心中诸事不顺的憋闷已通畅不少,便随她而去,自己往院中走。
就怎么会功夫,刘应已翻了好几间房屋,进进出出,口中喊着刘和之名,喊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宅院中,没人出来应和。
慕千昙走在廊桥中,观察着黑黝黝的宅内景色。
不管是哪座院落里都一盏灯未点,实在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居住。
身后蹦蹦跳跳之声不远不近跟着,慕千昙晃晃手指,袖口之下的伤口还跳痛不已,让人心烦。
她看了眼脚下,微微眯眼,回头道了句:赶紧跟上,否则我待会还把你挑起来。
裳熵气地直咬牙,但技不如人,只能乖乖挨宰,用力蹦跳。
慕千昙继续在前引路,黑灯瞎火,她又故意走楼梯多的地方,果然没多久便听得噗通一声,身后人摔了跤,又费劲爬起,跟上她。
李碧鸢道:你还挺恶趣味的。
慕千昙面不改色道:我毕竟是恶毒女配,你不能指望我善良。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隐隐还很刺人。沉默须臾,李碧鸢道:嘶...你对她真的有很大意见。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我哪敢和堂堂女主作对,你高看我了。
更怪了。李碧鸢不知说什么:嗯...
对了,慕千昙抱着双臂,手指勾起一缕发丝:既然她有女主光环,那么超度之法她应当也会吧。
李碧鸢叹息道:主角光环和技能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身上连灵力都没有,上哪学超度去。你还说你对她没意见。
啰嗦。慕千昙直刺她痛处:她不会,我不会,你也不会,结果你还有闲心在这说话?
那边传来狂翻纸张的声响,李碧鸢低吟一声,痛苦道:我已经在全力去找了,但是资料又多又复杂,而且大概率真的没有...我真是服了,这些修仙文的设定每本都不同,参考借鉴都不成,这些作者就不能统一下吗。
身后又是噗通一声响,比前几次声音都大,大概摔得狠了些,好半天才有爬起来的动静。
慕千昙极小幅度地偏移视线,放慢了脚步:怎么统一,共用大脑吗?别废话了,快点找,我没有耐心再等了,待会要是直接杀鬼,任务失败可和我无关。
李碧鸢抓耳挠腮:哎呀...知道了。
几句交谈结束,刘应已将所有屋宅搜尽,回到跟前,面露茫然:他居然不在。
看这宅子空空荡荡,多少能猜出来。慕千昙无语片刻,问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刘应回忆着,答道:两月之前,因小玲病*态恶化,我求他借钱于我,他没有愿意,那便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慕千昙心中暗暗思量。
刘和那家伙会操纵邪术,费劲把刘才良亡魂引到刘玲身上,肯定是为了见弟弟家宅不宁,必要时刻还会对他落井下石。所以在刘玲身死前,他应当不会离开才对。
否则,不亲眼见证的迫害,岂不是毫无爽感可言?
慕千昙抬起手,灵力凝在指尖,蓝色光晕如有生命般浮动着,将她面容照亮一角,唇粉肤白,如雾中美人。
灵力可破门,不知道能不能用来找人?
正思虑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慕千昙怔然一瞬,回首望去,竟是裳熵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向她冲来!
脑中的第一想法,是这家伙方才跌倒之后,久久没能起来,大概不是摔的疼,而是寻到处锋利石头,将绳子割破了!
而第二想法,则已经化作行动。方才汇聚在手的灵力下意识打出,蓝色光球如携闪电,直将裳熵击飞,撞断廊桥支柱。夸嚓两声,再次撕裂寂夜。
少女闷哼出声,重重摔在地上。零零碎碎木屑如雨水般洒下,落了她满身,其他则大大小小砸进池塘,扑通扑通,惊的鱼群散开。
慕千昙:....
李碧鸢尖叫:女主啊!!!
慕千昙先推卸责任:她突然冲过来,这不能怪我。
刘应磕巴道:这这这...
慕千昙向少女走去:应该没什么事吧。
她没注意到自己将心声说了出来。刚向前走两步,少女已从木屑碎片中坐起,面具细绳突然断裂,掉落下来。
慕千昙脚步停滞。
恶鬼面坠落时,微乱的波浪卷长发也从她肩头泄落。少女抬起双眸,如掀起一阵辉光乱雨。烂衫破衣不减其色,发乱神怒反填其魂。上天塑不出这般造物,见她也要羞愧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