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至于如何做,孙喜娘很乐意与他在日后细细谋划。
  谭望沉默许久,拒绝了,并且终于给了嚎着嚎着哭笑起来的许律一个了断。
  许律一死,孙喜娘还在喋喋不休试图拉拢谭望的声音瞬间一收。
  在她小心翼翼又试探了几句,见谭望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顿时哭得真心了许多。
  孙喜娘求谭望听她说完。
  她并非一开始便是恶人,作为刘家的奴仆她实在没得选。
  刘家挟她儿令她行恶,诚王换走她儿令她行更恶,为了孩子,她又能如何呢。
  她对那换来的孩子生不出慈母心肠,甚至厌恶非常,一时不察从每月出宫两次探望孩子,变成了三个月一次没出宫。
  刘宝珠看出了她待儿子的心思似乎淡了,问她时,她只敢当场胡编男儿大了不黏娘之类的谎言。那刘宝珠居然信了,信到把她送进了宣宁侯府。
  刘耀祖逼她有了个女儿。
  她身边的儿女,一个不是她的,一个不是她想要的,而她唯一惦记的儿子,还在诚王的手上。
  孙喜娘抹了之前的算计,扭动着绳子给谭望磕头,求他给她一个合理的死法,万万不能是逃走被杀之类的会连累到她那儿子的原因。
  谭望答应了。
  杜引岁不知谭望明日会给大家一个什么说法,她也不在乎这个。
  回来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以为江芜是亲女,但刻薄又无情的皇后,不知道知不知道江芜身世,但亦从一开始都是算计的皇帝,还有……那应该是亲爹,但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诚王。
  宫中诚惶诚恐,受着夹心气当幌子。
  出来流放还路上全是算计,还要继续当棋子。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江芜,要怎么办,你明日才能少受些伤呢……
  杜引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尖微动,却终还是没起来再喂江芜几颗果子。
  她多怕,江芜那过往一切都是乌云,结果遇着了自己,还是个饮鸩止渴。
  第54章 “那么,你愿意跟我走吗?”
  留着明日大家一起吃。不行。
  让杜引岁来吃几颗。不行。
  在被杜引岁“婉拒”了几回后,江芜终于老老实实地吃完了那几捧果子。
  身边窸窸窣窣之声歇下,保持着安静的杜引岁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闻着了身边的人睡着的气息。
  人睡着了,情绪便渐渐淡了去。
  只那股微苦酸甜的味道便是淡了,也从未散尽。
  天亮之后,知晓那些事后的江芜闻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呢,杜引岁有些不愿去想。
  只事情从不以杜引岁的意志为转移。
  甚至还不等天光,谭望三人花了些时间处理完林中的事,踏着夜色回到营地,又蹑手蹑脚地略做了最后一点布置。那股浓郁的血腥气还没开始散,郑义和马大头便做戏一般推醒了剩下的四个衙役和刚刚躺下假睡的谭望。
  作为守夜人的郑义和马大头,以陈刚陪着许律入林解手好一会儿未归叫醒了其他人。
  两个衙役守着营地里的犯人,谭望郑义马大头与其他两个衙役持着火把入了黑压压的林子。
  不多时,便在不远处寻着了许律与陈刚与前一晚赵七崔武差不多“惨状”的尸体。不……应该说好像还要更惨,更破碎一些的尸体。
  混黑的林间,谭望郑义与马大头在尸体前粗略查看,只靠几句言语,便引着让那两个还没凑近的衙役说出了结论。
  狼,跟来了。
  几人慌忙退出视线狭隘或许还藏着猛兽的林子,那两具尸体只敢等天明再去收拾。
  回到营地,谭望“第一时间”发觉了另一处的不对劲。
  李家的驴车边,没了人。
  缠在树上本该锁着人的镣铐,只锁住了残缺的肢体。
  “是狼吗?”马大头拿起一只还被镣铐锁着的断脚,看向谭望。
  “断口不平,像是被什么咬断的。不一定是狼,也可能是别的野兽。”谭望看向驴车边的血迹,“至少有三只,要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一下子咬死三个人。你们巡夜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没听着什么动静啊。”马大头丢下断腿,搓了搓胳膊,“这附近是有什么野兽窝么,才两个晚上就吃了多少人了!”
  “把剩下的人都叫起来,把所有的火堆合并成一个,所有人都围过来。剩下的时间不要睡了。”谭望正色吩咐剩下的几个衙役,眼神合理地一一扫过,没发现那惊慌办事的四人有什么不妥。
  不远处,杜引岁就静静地听他们瞎掰。
  好好好,她为了杀人渣弄出来的借口,他们用得还挺好啊。
  倒是谭望这个疯子,居然还真为了答应孙喜娘的话,折腾着冒险把人的残肢和血水都带回了营地,倒是杜引岁没想到的。
  不过也好,野兽窝是吧。
  大家一起编啊,编得越离谱,倒是越便利了她之后要做的事。
  谭望的那些布置,都是给那四个能自由活动的衙役看的,与囚犯们无关。
  所以营地里的人,只听得之前郑义和马大头没有顾忌的大声叫醒衙役的声音,又见几个衙役进了林子不多时便很快出来,然后又绕去了营地边不知道什么地方窸窸窣窣地说话做事,是半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
  那些衙役们开始来给囚犯们解开镣铐,赶着他们向中间原本许律的马车边的大火堆靠拢时,他们才知道营地又死人了,至少死了两个,另外三个还没找着尸体,但腿都被咬下来了都没发出声音,估计也不可能活。
  顿时,囚犯们也不用衙役催了,忙不迭地就往看起来更安全的大火堆边跑。
  就如杜引岁之前所料,来给她们这边解开镣铐传来孙喜娘她们失踪讯息的人……是谭望。
  巨大的震惊中包裹着清晰到难以忽视的难过,闻着了味儿的杜引岁即便不转头看,也能猜到江芜此时脸上的表情。
  “只是……断了腿脚。也许,可能是吓晕了没能出声,说不定人还在林子里活着?”江芜几乎是本能地向谭望问出了这样的话。
  真傻,杜引岁借着收拾地上被褥,不忍地闭了闭眼。这边是她回来忍耐着什么都没和江芜说的原因了。不管谭望后面是个什么打算,听了孙喜娘那么多话的他,肯定会想试探一下江芜这个人是否真像孙喜娘描述的那样一无所知。
  相信,谭望应该会满意江芜此时的反应吧。
  “废太子殿下倒是好心。”谭望冷笑了一下,“那就希望他们能活着坚持到天亮了。反正我们是不会冒险半夜再进林子的。”
  “抱着。”杜引岁把收拾成一个大卷的被褥塞进了江芜怀里,“你先和老师把这些抱过去,给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这边剩下的我们收拾完就过去。”
  江芜看向杜引岁,后者在她开口之前推了她一下后背,颇上了一些力道。
  这一推,推开了江芜之前与秦崇礼一起答了不少题的脑壳,她终是没再说话,老实抱着被褥往大火堆那边去了。
  该看的反应,谭望都看完了,也没什么跟上的意思,转身便向着在另一处赶人的郑义那儿去了。
  野兽窝的传言,在围着大火堆的囚犯间迅速流传开来。
  不过谎言就是谎言,人人自危,各处警戒,直到天亮……别说成群的野兽了,便是连声兽嚎都是没听见的。
  待天放了光,谭望点了马大头与另一个衙役,顺着李家原本夜宿处的血迹一路向林中走,没费什么力气,便寻着了那三人的尸体。
  “也不知是什么野兽,真是残忍。”衙役一脚将李大勇那被咬得乱七八糟的胳膊踢去了尸身旁。
  “挖个坑吧,我们动作快点,完事儿了还要去埋许大人。”谭望催道。
  这一队衙役,谭望心里有数,除了他,郑义和山里长大的马大头,其他人根本分辨不清什么是齿痕。
  只要在刀剑伤口的处稍做手脚,本就以他马首是瞻的那四个衙役并不会有过多疑问。
  还得是前晚的狼咬得好,若是那与许律一边儿浑人赵七没死,怕是没疑问也要给他生出些事儿来。
  如此想想,无论是前晚还是昨夜,都算是因果报应了。
  埋了两处人,即便睡眠不够,队伍也不敢在这“野兽窝”继续耽误,全体发了个黑面饼子,就这么逃难一般快速上了路。
  行进的速度很快,但感觉上似乎又往西边偏移了一些。
  谭望没有像昨夜杜引岁偷听到最后说的那般早上就去接人。而是一路跟着队伍,直到近傍晚,队伍寻着了个破庙落脚,方才解下马车的马匹独自离开。
  今日,队伍早晨出发快,中午也没停歇,傍晚停下时天还大亮,杜引岁估计也就个下午三点多四点的样子。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杜引岁有许多话要说,许多事要办……
  待闻着谭望远去,杜引岁便一把按住了正在破庙一角清扫夜宿空地的江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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