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肉各有主,但蘑菇还多的是。
江芜:“……”
杜引岁缩回板车上,看着不远处顶上的大洞发呆。
哎,最终还是说了些扒拉别人人生的话。
人啊,走在世界上,总想遇到好人,纯白的最佳。
但是队友这个东西,哪怕是临时的队友,还是灰灰的更让人安心。
灰灰的,对江芜好,对大家都好。
更何况,江芜的痛苦,不就在于她博爱世人,世人却不爱她么。
杜引岁揉了揉突然有些酸胀的心口:“睡吧,明天罚你多吃四串蘑菇。”
嗯,多两串感觉好多了。
刚合上眼的江芜迷茫睁眼:“???”怎么又多两串。
第30章 “嗯嗯,和我一样好笑。我,一只好笑的猪。”
杜引岁被清晨山林中的鸟鸣声唤醒,一睁眼对上的便是旁边已不知坐起了多久,正一脸跃跃欲试环顾周遭的江芜……
这已是流放的第十日。
也不知那些衙役如何寻摸的路线,一路从都城出发向北,有瓦遮头的夜晚不过第一日的桃园驿,第二日的三桥驿,还有第五日勉强算得的废弃山神庙。
后面的这几日,队伍不是宿在荒地就是宿在河滩,简直完美地避过了沿途的村镇。别说官道边的驿站了,就是官道她们都没再瞧见过了。
别的都没什么,就是杜引岁想寻个医馆药铺补一补草药知识,将草药名与药味儿对一对的想法,就只能一拖再拖了。
自从杜引岁醒来的那天开始,那些衙役也不知为何,再不似最初那四日恨不能将人手脚皆捆于树的严防死守。现在早晨和午间,松了手脚后在衙役的视线里走动走动已是常事。晚间也常领着她们拾柴,多捡回来的柴禾也由得她们自己搭火堆整活儿点儿热食吃。
当然,最好的是,她们在活动时和拾柴路上的额外所得,也的确如卫家姑娘所言那般,衙役们将肉食分走一半留一半,其他野菜菌菇之流若没有看上眼的便都归了各人。
托这么个规矩的福,今日杜引岁她们的朝食是鸡汤糊糊。
昨日拾柴时抓到的六只野鸡,被衙役们分走三只,剩下的三只杜引岁做主全烤了。
鸡肉撕下吃了,鸡骨头扔进前天用兔子肉从卫家和衙役那儿各换来的一只瓦罐里,先炖一遍晚上分着喝了。夜里再加水炖上一轮,到早晨便又是两罐子新鸡汤。
至于浓郁不浓郁的没关系,撒上些扯碎的灰灰菜和蘑菇干,再把朝食领到的干硬黑面饼子碾碎了丢里面搅搅,照样是香香美美的一顿。
楚秀兰打着哈欠看火,手里持着个竹勺子,在这个罐子里搅和两下,去那个罐子再搅两下。
一旁秦浩阳小小年纪板着张严肃脸,打开一对合拢的竹杯,从里面拿出个小布袋,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布袋里捻出一小撮盐撒在了陶盘里刚用热水烫过的荠菜上。
“盐快没了。”秦浩阳珍惜地将小布袋收回了竹杯里,抽出一双竹筷从另一个竹筒里挖了一小块鸡油,开始拌荠菜。
“先凑合凑合,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后天,该去驿站或者进村了。”杜引岁说得笃定。
这些盐是前日换瓦罐时从衙役那儿顺便换的,就那么一小点儿。马上能找着地方补了,也就不再去换一回了。
前日晚,她们夜宿的地方离孔家近,可能是烤兔子的香味儿刺激到了孔家人,那晚杜引岁支棱了耳朵,没少听那边的八卦。
什么一两银一个的白面馒头,一两银两个的杂面馒头,什么不能忍耐老要加餐,买了十日的粮,结果六日就吃干净了……
听起来,孔家的确有钱。衙役们也是立志沿途宰个不断的样子。
若按孔家的十日粮算,那就是后日她们能到补给地。不过沿途都是日出走到日落,前后差个一两日也是正常。
只是杜引岁这边儿觉得前后差个几天正常,孔家却非如此想。
大清早的,闻着不远处的鸡汤味儿,已经花钱买了两日高价黑面饼子的孔家人,脸都跟黑面饼一样黑了。
那些衙役,明明那些黑面饼是该不收钱发给他们的,但瞧着他们断了粮,那些衙役不但要收钱还故意叠了价,将黑面饼卖出了杂面馒头的价,真是可恨。
更可恨的是,这些黑面饼虽然不似在三桥驿那晚那么馊臭,但也一股子土味儿,又硬又干还难吃。
纵是现在容许他们自己烧火吃热食了,但那黑面饼子……怎么热都不好吃啊!
之前的贵价粮吃得快,孔家人你埋怨我,我埋怨你,已连面上的和谐都快维持不住。这会儿纵是烧了一锅水,也没把饼子混里面煮了,而是各勺了水泡饼吃。
孔方裘怒瞪连勺水都要多勺一些的二儿子,都怪这狗东西,从第一天开始就撺掇着要多吃几口。一家这么多人,你多几口我多几口,十日的粮吃了六日就没了,都怪这狗东西开的头!
瞪完压根没往他这儿看,喝着水就开始撕扯饼子吃的二儿子,孔方裘又向右瞪去。
可恨!
这几日他们花了这么多钱的只能吃掉土渣的黑面饼子,那边儿一文没花的先是吃吃老鼠也罢了,后来兔子野鸡全上了,这是流放还是野游!
那些死要钱的衙役们是怎么回事!就这么由得她们把日子过得快比衙役们都还好么!
自然……
是由不得的。
几日前,山神庙马大头带着江芜她们抓了竹鼠回来的那次,赵七就第一时间撺掇谭望把江芜她们的那一半竹鼠也全收缴了。
谭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同意。
队伍中年纪最大,平日里少有出头的马大头难得的据理力争和求情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自是谭望还记着那“如从前一般”,若是从前的他,也做不得全拿走这种事。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赵七实在跳得有些高了。
谭望自己也是衙役,当然知道衙役的苦处,手下人平日捞点好处,泻些火气,他能当看不到,就当看不到了。就像是这回出来,赵七明显收了人的好处要为难江芜她们,谭望本想着他只要做得不是很过分,他也就当不知。
只是,许律也明牌参与了进来,谭望还是希望手底下的人收收心,不论收了什么人的东西,队伍出来,还得是和他一条心。
山神庙九只竹鼠,谭望容了。
前日的十一只兔子……谭望接受了。
与那成堆的兔子相比,昨日不过三只野鸡,谭望也的确没理由说什么。
但是!
每日不过早午稍松个吃饭喝水的功夫,夜里拾柴也没给多少时间,这样的捕猎速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前日吴力带她们弄回来的十一只兔子,让谭望有些担心。所以昨日是他带着废太子那几人去拾的柴禾。
怎么说呢,这么出去一趟,他才发现,废太子的确不似他想的那样有什么高深的隐藏的武学功底。这些人总能弄回来那么多东西,最大的问题竟是那木板车上的废太子妃。
他都还没看到野鸡在哪儿呢,那废太子妃便要求大家禁了声,就地挖了两个粗糙的陷阱。
那废太子江芜,仿佛她的手脚,让挖坑挖坑,让绕多少步去前头就去……
明明他跟着江芜,看着她一路跟着那废太子妃杜引岁的所言行事,一路野鸡的影子都没看着,偏偏数完那固定的步数,又按着杜引岁的话嗷嗷扑出……
那安静的灌木丛里,竟真飞出了几只野鸡。
陷阱,掷石,合围……抓野鸡的方法给的质朴,光靠简陋的陷阱和蛮力居然被她们端了一窝。
最无语的是其中一只,是江芜按着杜引岁的要求,直接扑厚草里压住的。
什么良好的目力,这理由也就骗骗鬼。
只是……若不是良好的目力,谭望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只能坐在木板车上的废人有些异处,总好过那关键的废太子有什么厉害的。
竹鼠焦香,兔子鲜嫩,野鸡多汁,比他们带着的腌肉新鲜有味儿。谭望吃得挺好,他也本不是为折磨江芜她们接的活儿,自是没想拦着她们继续。
不过……
谭望喝了一口碗里的野鸡蛋疙瘩汤,眯眼看向远处许律的马车。那车边,赵七弯着腰半撩着车帘,不知正在与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真是烦人,谭望如此想。
而……许律亦是。
“许大人,您倒是看看啊,她们这是流放赎罪呢,还是过好日子来了?不过几天功夫,那木板车上餐具成套,炖汤的瓦罐都有了两个,还支棱了个竹杆,上头挂满了云耳蘑菇。这天天肉菜饼的,吃得快比您还好了,这还像个囚犯吗?谭头也纵着她们,这哪里像个样子!”赵七的抱怨喋喋不休。
“这不是你们从前的规矩么。分了一半,她们还有那么多,是她们自己有能耐。”许律靠在车厢上,嘴巴如此说着,心里却并非完全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