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触手扶正了她手里的匕首，还不忘让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
  如今以巨大的异常章鱼形态现于世人眼前的杀|手，如是说道。
  没有用他一贯“为师”的自称。
  也没有用“小羽”来称呼她。
  只是简单又陌生的语句，余羽的心却像是被重物猛然击中了一样，沉重又失了节奏地快速跳动着。胸腔里沉闷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只能勉强地吸入些许空气，大概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突然之间晕眩起来，看不清眼前的人和物。
  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滋生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呢……你想怎样？”
  余羽近乎是咬着牙才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句话，本就有些混乱的杀意越发狂暴起来。
  而谈话的另一方，则是沉默地用另一条触手掀起了那条领带。余羽并没有看清杀老师做了什么，只知道细微的撕裂声后，她攥着蓝色匕首的右手被牵引着对准了那小块□□出的皮肤。
  那下面隐藏着的，是他寒假前才向学生们展露出的弱点。
  ——心脏。
  那时，杀老师赌上了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来拯救茅野。
  但是，如果现在，如果现在她下得了手去刺穿杀老师的心脏——甚至将其挖出，那一定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缠绕在她手腕上的触手松开了，余羽知道杀老师不会再躲。是否将匕首刺下去，只消她一念之间的选择。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要杀了你。
  于是余羽动手了。
  她假装自己的手并没有发抖，她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皮肉消融的细微声响，她也假装自己没有感受到眼眶的湿意。
  ……做不到啊。
  余羽必须极力控制，才不致让手抖得太厉害，让匕首掉在地上。
  “我做不到。”她轻声说，却中了魔一样地无法把匕首从那个对准的角度撤开。
  杀老师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把触手搭在了她的头上。
  这个动作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让余羽紧绷已久的情绪一瞬间就崩溃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抓着右手手腕的左手许久，终于松开了匕首。还未刺至杀老师心脏的匕首很轻易地就脱落了下来，掉在草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尝到了来自嘴角的咸味。
  胡乱擦了擦泪水，余羽不顾声音还带了点哭腔，执拗地开口问道。
  “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刺下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预警，当然离全文完结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毕竟算算还有不少番外呢。
  下章一并把番外列出来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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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的时间
  杀老师听了她的话，理所当然地陷入了沉默。
  “是的，我知道。”
  他们对视着，最后，杀老师坦诚地回答道。
  “来和为师做个约定吧，从现在开始，假如小羽每诚实地回答为师一个问题，小羽也会有一次提问的机会……为师会毫无保留地回答你的疑问。”
  余羽歪了歪脑袋，默认似的伸出了右手的尾指。细细长长的触手轻轻地缠绕上来，带着她的手也晃了两晃。
  “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有些尴尬地彼此望了一眼，谁也没笑出声，都很快松开了自己的手。
  “小羽是确实地想要杀死为师吗？”
  “事到如今还问这有意思吗？何况你刚才不是才问过……”余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道，“……我不知道。”
  “现在的想法，大概是不想杀吧。那时候，你说过那样的话，对吧？所以我以为我也是那么想的，再加上最近以来，其实我一直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你……刚才在和蓝方战斗里的那样自杀式的行为……是因为我多少有些意识到了，是杀是救，这选择不应该用我一个人的意志和私情来……总之，是杀了你还是救你，应该是大家共同决定的。我也不想以那样的杀意，来继续战斗下去了，更别提对象还是朝夕相处的同学。”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打心底里不想杀你。”
  一下子吐露出这么多，让余羽都觉得自己讲话的逻辑有些混乱。她看了看面前的杀老师，却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打不赢渚，可杀意真正起来的那瞬间我反而不太确定了；如果我就那么冲上去，虽然很有可能还是惨败或者惜败，不过……试试也是不错的。”
  她最后选择了顺从自己被压抑着的真实的想法，所以压根没勇气去试试那个险胜的可能性能不能以极其微小的概率成真。
  余羽的右手置于胸口前心脏的位置，她像是品味着什么一样慢慢说道：“我没有去尝试，但是以后在拯救杀老师的时候，我会拼尽全力。我知道有失败的可能性，而且这可能性很大，不过，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性，我就不会放弃。死亡对于当事人来说，未必就不是个好的选择；旁人虽然会感到痛苦，但并没有去责怪当事人的权利。我知道杀老师你不想死，我也不是想强加给你什么。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去死，至少这点，我想让你知道。”
  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话哪里出了问题，连忙补充道：“虽然死这一点应该不会一样，但是同学们和我的想法应该差不多吧。”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那么，现在轮到我提问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关于我的身份——”
  余羽一时语塞，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段过于复杂的时间线，幸好杀老师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在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她一愣。
  也就是说，杀老师在来到她的那个世界的时候，因为还只是单向穿越，再加上那时她还只留着齐耳短发，还没有办法确定此余羽就是彼“雨”；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不一样了，既然能够世界之间能双向穿越，她又追到了这里，理论上而言，时间上也有可以回溯的可能性。
  但是，尽管杀老师这么说了，在她真正去往过去之前，他应该是仍然不能完全确定的状态。
  余羽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杀老师，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指责他什么？
  到底是谁先把谁当成替身？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那么，接下来轮到为师提问了。”仍然是不急不缓的语调，“小羽是怎么看待为师的呢？”
  “糟糕的大人。”
  “……”
  “枉为人师。”
  “忸呀？！”
  “但是，责任心和学习能力都很强，因材施教从而让自己的每个学生都发掘出了属于每个人自身的不同的天赋，从这一点上来看又是世界上最棒的老师——这是从学生的角度。在我个人看来，一开始是像妈妈一样能给我温暖的存在，又和妈妈完全不同；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成为了我的依靠，虽然之后没多久就扔下我走人，不过理由也勉强可以理解；不知不觉就滋生了类似……的情感。”
  她狠狠心，干脆说出了口。
  “……我喜欢你。”
  余羽低着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任何回答，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杀老师你呢，又是怎么看我的？”
  “……”
  “我也喜欢你。”
  短暂的沉默之后，突如其来的直率的回答吓得她一个不稳几乎就要往后倒栽在走廊的地板上。她自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窗框的同时，一条触手也用一种大得吓人的力道紧紧缠住了她另一只手的手腕。在触手的帮忙下，余羽总算是坐回了原位。
  “就、就算你这么说了，”余羽几乎是面红耳赤地大声说道，“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告别我留恋着的单身生活的！外面还有大千世界等着我去看呢，杀老师你就一个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