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就结果而言,这不就是单纯在吓唬她吗?
吓唬了她之后,他甚至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来示好——姑且认为这就是示好吧。
但朝崎爱丽丝只觉得他可能出生的时候脑子就是坏掉的。
她完全理解不了琴酒的行为逻辑。
或许她也根本不需要去理解,路边的野狗其实也像他这样,时不时就会创你一下,没什么理由,它就是想创你。
朝崎爱丽丝不喜欢思考,但她本能地讨厌狗叫完后还想来舔她的家伙。
说什么直接把他当成工具,不需要有多余的期待……
朝崎爱丽丝倒觉得还可以把问题更简化一点——要么就不要叫,要不然就直接干掉她。
犹犹豫豫从来都不是朝崎爱丽丝的风格。
她连恐怖片都要捂着眼睛看,没理由放任这么一个危险源在她身边,经常突如其来地让她的心脏猛跳一下。
琴酒多次想做掉她的心情不是假的。
但朝崎爱丽丝现在想要弄清楚,他究竟会实质性地做到哪一步。
琴酒不是想让她不要有多余的期待吗?
那他最好也不要对她的反应有任何期待。
朝崎爱丽丝呼出一口热气,迅速从半仰的姿势站稳。
琴酒或许以为她又想一言不发地走掉,还伸手拦了她一下。
朝崎爱丽丝拍开他的手,转身,将口袋里的那张银行卡拿出来,直接朝他的脸上丢过去。
黑色的卡片边缘极为锋利,在空中划过后,尖锐的一端正中他的额角。
咦,她丢得这么准吗?
朝崎爱丽丝看到黑卡滚落到地面上,卡片的尖端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鲜血从琴酒的额角流下,被他狭长而凌厉的眼尾阻拦——他没有去擦那丝血。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朝崎爱丽丝的目光停滞在地面的卡片上,眼眸低垂。
楼道里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即便是明亮的白天,那仿佛会令人窒息的气压也死死地压在了这条寂静的长廊里。
过了几秒,朝崎爱丽丝听到身边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地上,捻起……他把卡捡起来,顺着她的视线,重新递给她。
朝崎爱丽丝的目光从卡片上移开,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抬起头又朝他脸上扔了一次。
“啪。”
清脆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密闭的空间里,一点微小的声音便足以搅动这本就不稳定的平衡。
空气仿佛在此时凝结。
楼道里没有任何响动,四周的墙壁仿佛连心跳声都吞噬了进去,将医院变得像墓地一样寂静。
朝崎爱丽丝感觉到冰冷的视线重新定格到她的脖颈……他注视着她皮肤上化开的红痕。
琴酒的手指微动。
朝崎爱丽丝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再次将手覆盖到她的脖颈上。
忽然,“啪嗒……”
她听到了血液滴落在他领口的声音。
深红色的液体已经在他的眼尾处蓄满,琴酒略微偏了一下头,眼尾的液体便如同血泪般从他的眼角滚落。
他移开视线,语调平静地说:“不想要就换,换你喜欢的。”
朝崎爱丽丝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换掉你。”
琴酒眉心微皱:“再换一个。”
朝崎爱丽丝立刻放弃这些不痛不痒的话,直接说:“有多远滚多远。”
琴酒却当完全没听见这句话,也没管额头上半凝固的鲜血,只用指节敲了一下她发烫的手腕问:“去输液?”
朝崎爱丽丝:“…………”
没必要继续了。
他已经没救了。
朝崎爱丽丝忽然明悟过来,刚刚与其说她丢得准,不如说他接得好。
这个人……现在永远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琴酒之前“摸”她的脖子还真就只是想吓唬她,或者说,是想确认她还会对他的动作有所反应。
只要她有反应,连在他理智上的那根细绳好像就又能够重新接上。
即便她刚刚让他滚,没有任何好脸色,然而就这么一句话,他周身的戾气就在瞬间全部消失,恢复了平静。
……果然好麻烦。
朝崎爱丽丝觉得琴酒还不如直接干掉她。
他现在把那根随时会断掉的细绳塞到她手上,想让她牵一牵,或者碰一下就行。
可他当初不是装得挺好的吗?
他讨厌她,鄙视她的一切,觉得她这么脆弱的生物就没必要活着,就算要活着也该乖巧地依赖他。
朝崎爱丽丝还记得以前他从心底里看不起所有弱者。
可她就是如此脆弱,如此没有警惕性,一如既往。
而他就是会被她这样弱小的人轻易影响。
朝崎爱丽丝忽然想起,当初在她走出审讯室的那一刻,她看到琴酒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等她。
她的身上全是伪造的鲜血和伤口。
外面的风很冷,黏在她身上的血液很腥,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手臂裸/露出的皮肤在晚风中不自觉地颤抖。
那时候,他应该直视她的眼睛。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鲜血。
可是他没有。
朝崎爱丽丝对这些偶然闪回的记忆兴致缺缺。
会因为那些突如其来的动作产生的危机感消除,她的精神其实更放松了。
现在没必要继续探究琴酒会做到哪一步……她知道了,然后呢?
琴酒的脑子看似已经坏掉了,但他依旧觉得她弱小,觉得她只要想回去就必须依靠他。
就算他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还是会有一巴掌想要扇过去的冲动啊。
从和她相遇以来,琴酒就突出一个见不得她太好,也见不得她不好。
太好了他觉得刺眼,不好他又忍不下去。
他总是觉得她麻烦,挑剔,那么挣扎地活着不如不活。
但只要她稍微不好一点,他就经常冷着一张脸把她身边该处理的事全都处理了。
就像刚刚在她思考的时候,他竟然顺手就把他之前弄乱的裙子细带系成了蝴蝶结,甚至形状还很标准。
朝崎爱丽丝:“……”
何必呢。
她不需要他。
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琴酒或许觉得只要她还有反应,那她现在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然而知道他不会拿她怎么样后,朝崎爱丽丝就更没心思搭理他了。
她晕乎乎地准备离开,在迈步时忽然感觉膝盖有点软,往前踉跄了一步。
朝崎爱丽丝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想略微休息一会,却又在下一秒感觉到小腿悬空。
她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想把有些发热的脑子晃清醒。
刚回神,就听到头顶那个把她抱起来的人冷声道:“不去输液……你就这么想回去看那个卷毛?”
朝崎爱丽丝:“?”
倒也没有很想?
有警局的人在,她也没必要一直待在松田的病房里吧。
然而她一直不说话,琴酒就当她默认了。
他直接说:“别去了。”
朝崎爱丽丝无所谓,她感觉到低血糖的症状因为发热越来越严重了,干脆把眼睛一闭。
“……”
身边再次陷入了沉默。
朝崎爱丽丝闭上眼睛后,感到眼前不那么天旋地转了。
她正想再缓一缓,头顶却在这时传来一声格外嫌弃的声音,紧接着她便察觉到自己正被带着走向松田住院的病房。
朝崎爱丽丝:“…………”
上一秒还在嫌弃,下一秒就带她去了。
果然她就算生病把脑子烧坏掉了,程度也不及琴酒的万分之一。
这种混蛋竟然还说可以把他当成工具……
人怎么可能一直是工具呢?
朝崎爱丽丝无法理解。
他会呼吸,会有心跳,会做一些让人觉得他脑子已经坏掉了的事。
琴酒的自我物化一直很积极,朝崎爱丽丝却只想让他别在这里发癫。
“以后都别当工具了,当个哑巴怎么样?”朝崎爱丽丝已经开始烧得神志不清了。
去往病房的脚步一顿。
“……”
琴酒没说话。
他单手抱起她,来到病房前,推开门走到松田阵平的病床前。
之前警局来探望的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松田阵平独自躺在床上,忽然意识到房间里进来个人,浑身一激灵。
他挣扎着半撑起身,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琴酒已经黑沉着脸站在了他床边。
松田阵平怔了怔,目光刚移向他单手抱着的朝崎爱丽丝,就看到琴酒像拿他自己的东西一样,把他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用屏幕对着他——
【下去】
松田阵平:“?”
【你自己下去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