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干嘛啊。”禅院真希拧着眉毛笑着进来,耸了耸肩,说到:“你怎么跟做贼心虚一样?”
  乙骨忧太戳戳手指,头发因为没有好好打理而显得有些毛糙,边角的地方翘起。不巧的是,在他的身后,巨大的、长着尖牙利刺的白色咒灵从他的脑门上探出来,往禅院真希的方向飘了飘。
  禅院真希习惯性地后退半步, 右手下压,下一秒就被乙骨忧太的喊叫声打断。
  “等等里香!”乙骨忧太的双手抚上咒灵的脑袋, 见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后才松了口气。
  “礼物……忧太的礼物……”
  祈本里香把自己白色的脑袋凑上去蹭了蹭他,声音空灵而绵延。
  禅院真希挑了挑眉, 看向乙骨忧太。
  “是这样的……”乙骨忧太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因为这段时间受各位的关照,甚至是来自于后辈的关照……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想着平安夜晚上聚餐的时候给你们……”
  “啊, 这样啊。”
  禅院真希收回手, 那柄长枪重新被她扛到肩上,“那惠的那一份, 你估计要晚点才能给他了。”
  禅院真希扭过头向门外走去,并抬手示意他一起跟上。
  乙骨忧太顿时有点紧张,“怎么了吗?”
  “因为他说,他去年是和我们在一起过的平安夜, 今年他要回去陪他姐。”
  “啊,是这样啊。”乙骨忧太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点了下头,“明白了,我会另外和他说的。”
  悠长的木质走廊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直到道路的尽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真依——”
  禅院真希懒洋洋地朝着对面喊到,悠长的声音回荡过去,带着些许的慵懒。
  “你真是的,能不能别每次都要人来喊你!”
  禅院真依双手抱胸,面上微微皱着眉。
  禅院真希一个冲刺上去,右手勾住她的脖子,歪着脑袋碰了碰她的额头。
  “不要和姐姐这么说话嘛小妹。”禅院真希摊着手,枪尖绕出一个弧度,随后被她挪了个肩膀待着,“难道你不会来喊我吗?”
  真依撇过头,轻哼一声,“所以你才这样啊,天天都要人来催才会好好吃饭睡觉。”
  “难得有假期,别那么扫兴嘛。”真希对她挑了挑眉,“你们辅助监督那边活很多吗,这么折磨人?”
  说起这个,禅院真依皱了下眉,表情不太轻松,“这两天的工作……确实没有放松。不过每年都是这样的,临近节假日会更忙,我都快习惯了。”
  “这可是过节诶。”禅院真希晃了晃头,表示不理解,“放假,出游,难道咒灵还会更多吗?”
  “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伴随着两人的闲聊声,几人来到了餐厅里,禅院真希最先走进去,环视一圈。
  “惠不在就算了,怎么加茂宪纪那俩人呢?还没回来?准备留在加茂家过节啦?”
  “鲑鱼鲑鱼。”
  已经到场的狗卷棘抬起头看向禅院真希,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加茂家。
  加茂宪纪闭着眼,屈膝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的正中央,在他的周围,是发着光的金色纹路,蔓延到房间内的整块地板,形成了华丽而诡谲的阵法。顺着这金色纹路慢慢延展,是两条泛着金色光芒的虚幻的锁链,从阵法的末端一直延展到了加茂宪纪的手腕上。
  淡蓝色的咒力在他的周身浮现,不断地被打碎,又重新融合,但进入的阵中时,就像是泄进海洋的一瓢水,掀不起丝毫风浪。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拉开,侍女低着头进到了房间里,将一碟饭菜送到加茂宪纪的面前。
  “少主大人,您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没有进食……”
  “拿走。”
  加茂宪纪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唇瓣上撕扯开一条条的裂痕,唇色惨白。
  …………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只听见“咚”的一声,侍女猛地跪在地上,上半身伏下来,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抵着手背上坚硬的骨头。
  “少主大人,少主大人。
  求求您,求求您吃点吧……”
  侍女低伏着的身体颤抖着,一缕一缕的长发从她的肩膀上掉落,随后和金色的光影沾染在一起。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是一种近乎于恐惧的颤抖。
  “否则……长老……长老她……”
  “慎言。”
  加茂宪纪慢慢睁开眼,目光触及到侍女颤抖的身体,仿佛被烫伤一样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更为清晰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齐刷刷的下跪声。苍老但仍旧厚重的女性声线从门外传来,这声音的归属显然相当明确。
  “怎么,少主还不肯吃东西吗?”
  加茂弥踏着慢悠悠的步子进到房间里,木屐和地面一下一下地碰撞,清脆的声音穿透了面前两人的耳朵。侍女强忍着不发出哭声,只是指腹蹭了一下地面,随后将上半身伏得更低了。
  加茂宪纪抬起头,因为被禁锢着,再加上长时间未进食,面上显出明晃晃的虚弱。
  “宪纪刚想端起饭菜,但一见到您的尊容,顿时食不下咽,望您体量。”
  “哈?”
  加茂弥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对上目光之后,她才发现面前这个小辈的眼中并无惊恐与慌乱。虽然对方丝毫不畏惧地嘲讽自己,但加茂宪纪面上还是加茂家的少主,因而还有很大的用处。
  一想到这,再想到自己十年的逃亡生涯,加茂弥就觉得这片刻的忍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哼,滚下去吧,没用的东西。”
  侍女的身子被她一脚掀翻,狠狠摔到地面上,接着她片刻不敢停留,哆嗦着手脚站起来,伏着腰退了下去,步子出奇的快。
  “你自小在五条悟那个不知礼数的蠢货身边长大,不知道尊敬长辈,我不怪你。”
  加茂弥凑近,故作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头。
  “但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束缚。只要是在阵法持续时间内,无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地联系外界,
  你的母亲就会因你而死。 ”
  加茂弥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有些人啊,待在不属于他的位置上久了,就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但没关系,今天之后,哦不,明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
  加茂弥死死按着加茂宪纪的下巴,鲜红的血丝蔓延开来,惹得加茂宪纪皱了下眉。
  “无论是禅院家五条家,还是那该死的五条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你还是加茂家的少主。 ”
  “懂了么?”加茂弥松开手,任由对方跌落到地面上,高高在上,正如十多年前。
  “宪纪只会觉得,您在痴心妄想。”
  加茂弥彻底相信自己即将进行的计划,彻底的认为,这话只是指向了彻底的反面而已。
  她的目光一改浑浊和冷漠,显出奇妙的向往和残酷。
  十多年前,她带着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试验品一路逃亡,然后被莫名的咒灵和诅咒师救下,留在特殊的领域内,为对方做实验。
  加茂弥认为这是场交易,加茂家用他们数以千计的咒灵资源为幕后黑手制造混乱,借着混乱重新夺回咒术界。
  那管由五条悟给予的、生命力极强的血液,实际上在加茂弥长久的实验中,已经被测试出具有极强的重塑、定位和控制能力。
  而经由那位改造后的血液,则彻底成为了实验最好的样本。
  那位似乎要利用这血液做些什么,而加茂弥做了些手脚,私自留下了一些血液,准备以此为引,制造出类似的产物,并同咒灵结合,试图制造一个能够彻底释放赤血操术上限的存在。
  而这实验,必不可少的就是面前这位赤血操术的实际所有者。
  可不能让他死了。
  加茂弥唇角勾起,牵扯着一片的皱纹,像一个即将腐朽的木头。
  “少主还是要爱惜自己为好,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这混乱会不会波及加茂家的人呢。”
  在同五条家的权力争斗中,加茂家被分割肢解,而留在咒术界的这一批,被她视作彻底的叛徒,本身就不配活下去的存在。
  用这群人的生命来作为威胁,她可是一点都不心疼呢。
  加茂宪纪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
  “宪纪明白了。”
  门外,风景正好,阳光灿烂,那日头在天幕上逐渐落下,不断下坠,带着冬日里头点点残留的温暖一起消散在寒风中。
  天色在变暗,连寒梅都消失了踪迹。
  昨日,加茂家的家主以祖传术式为由头,将加茂宪纪和他的母亲一同唤回来。
  但到了加茂家,他才发现这里早已被加茂家的旧部控制,自己和母亲也被分开囚禁。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他向外界透露任何有关讯息,对方以母亲的生命作为威胁,强迫加茂宪纪立下了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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