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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站在墓碑前,江砚舟弯下腰,将花放在墓碑前,起身之前,从西装内袋掏出方巾,将墓碑左下角被尘土污染覆盖的字擦亮。
  立碑人,子沈砚舟。
  “在我没回到江家之前,我的名字,一直是沈砚舟。”
  江砚舟直起身,看向一路上沉默的苏念柠:“你调查到的版本是什么?先说来听听。”
  苏念柠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耳朵。
  “我以为这个‘沈砚舟’,只是恰巧与你撞名,然后你……”利用了这个人的故事,编到自己身上,让我对你产生同情,骗取我的信任。
  后面那段话,苏念柠说不出口。
  相亲那场晚宴,她见到他以江砚舟的身份出现时,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一个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个是京圈贵公子,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见她避重就轻,江砚舟也没计较,只是说:“我六岁那年,他们离婚,我被扔给了她。”
  苏念柠诧异。她最疑惑的也是这点,江家这样的家族,即使离婚,孩子都会判给男方,更何况,江砚舟还是长子。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江砚舟自嘲地笑了笑:“当年他们做了亲子鉴定,我和江康平的dna不匹配。”
  苏念柠诧异得更加明显。
  如果不是江家的血脉,不可能有机会回到江家,更别说把持整个集团。
  “你不敢相信是吗?”江砚舟的口吻云淡风轻,“她也不相信,所以一次次地对我发疯,质问
  我是不是夺走她儿子的恶鬼。小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写母亲,有一篇范文,老师当众宣读出来,那个同学的母亲温柔,爱笑,会半夜帮她盖被子,我在下面听着,就像在听天书一样。”
  苏念柠将呼吸放轻。
  一阵风卷着树梢吹过来,将墓碑上的白菊花花瓣吹落两片,落在江砚舟的脚下。
  他的脚动了动,无意间将花瓣踩在了脚底。
  “我在读书的过程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江砚舟沉浸在回忆中,眉梢染上一点点喜悦,“我做到了,我考上了长京大学。”
  苏念柠将他眉间那抹喜色看在眼底,却觉得如此悲凉。
  “她不高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她用一根比拳头还粗的棍子,像钉木桩一样,想要彻底将我钉死在江陵,钉死在她身边,即使在那一天真的把我打死了也无所谓。”江砚舟缓慢地讲述着那一天的情形,平静的眸底忽然在这个时候动了动,“她失败了。”
  她失败了,大货车意外夺走了她的生命。
  被彻底钉死在江陵的,是她自己。
  “我……”讲述到这里,江砚舟的声音骤然间沙哑。
  苏念柠的心脏猛然被扎了一下,鼻子发酸,眼泪忍不住涌出眼角。
  她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一些。江砚舟身影挺拔,可此刻,她觉得他的灵魂已经弯了腰。
  “她付出一条命,也拦不住我。”江砚舟收拾好情绪,继续说着,“我去了长京,勤工俭学,把大学念完,但在我毕业求职的时候,江康平出现了,他扔给我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苏念柠眼神回避。
  在他提及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她都有点发虚。
  要是被他知道,她曾经偷过他的头发去做这个检验,他得用什么方法弄死她。
  “可笑么?十几年前鉴定说我与他没关系,十几年后,他带着最新的鉴定报告,说我是他儿子。”江砚舟脸上浮起冷笑,“当年那份被人做了手脚的报告书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他连问都没问,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是在怎样病态的精神折磨之下死在车底下的,他连一个字都没提,反正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如果他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他对那个折磨他长大的母亲尚且还存了悲悯,而对江康平,苏念柠只听出极致的恨。
  “他活该在癌症晚期的时候,才彻底认清他的二儿子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江砚舟脸上愤怒的表情得以缓解,又多了几分痛快,“可惜他风烛残年,造不出新儿子了,壮年时候在外面留的种,也被他的二老婆用各种方式流掉,他终于想起我来。”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吗?”江砚舟忽然将话题转向苏念柠。
  苏念柠被他问得发愣,还沉浸在他的故事中,没有回过神来。
  “是他的废物二儿子找人做的。”江砚舟自问自答,“他知道我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想让我死在一场车祸里。”
  苏念柠想起来了,初遇江砚舟那天,除了他浑身的伤,还有一台撞了路边电线杆的车。
  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肇事者已经跑了。
  但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江砚舟从车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进了巷子,累倒在路灯之下。
  她遇见的,便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江砚舟。
  “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不想做江砚舟。”江砚舟的目光像破碎的月光,“我喜欢那段跟你相处的日子。”
  苏念柠喉咙发紧。
  前因后果,她已经了解,她再也说不出半句指责,只是不敢面对他。
  “我不知道是这样。”苏念柠声音孱弱,“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江砚舟牵起她的手,弯起一个笑,“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我现在是心甘情愿地成为江砚舟。”
  心甘情愿。
  苏念柠难以想象,轻飘飘的一句“心甘情愿”之下,是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一个离开江家将近二十年的长子,就算有血缘身份,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空壳,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在掌权人还未定的情况下,企业内部势必错综复杂、山头林立,他孑然一身站上顶峰,用的是六亲不认的霹雳手段,靠的是惊才绝艳的运营头脑。
  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会是一个纯情的恋爱脑吗?
  苏念柠静静凝望江砚舟温柔的笑脸。
  她猜不透这个男人,可一旦去揣度他的用意,良心就会第一时间来谴责自己。
  她已经不敢,再去揣度他的内心。
  *
  从墓地出来,江砚舟带苏念柠去了一趟江陵老城区,一座独栋的老旧居民楼。
  没有电梯,一步一步爬上六楼,江砚舟掏出有些生锈的钥匙,打开第一道铁门,然后才是里面的木门。
  “很久没回来了,也没差人来打扫过。”江砚舟说着,将门推开。
  一股陈旧灰尘中带着一点点木屑霉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念柠忍不住后退一步。
  江砚舟轻笑,将她挡在身后:“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我进去开窗通风。”
  “不用。”苏念柠摇头,有点后悔她刚才下意识的退避行为,“我跟你一起进去。”
  “我家柠柠金枝玉叶,哪里到过这种环境,是我考虑不周,先等着。”江砚舟交代,快步进屋,先将客厅的窗户推开。
  老旧的外开窗,推开的时候吱呀作响,框边木锈斑斑。
  墙壁上一大片一大片潮湿的霉斑,新旧覆盖,像一块一块长了浓疮癣,不像是近几年才有的,而是近几年无人打理之后才肆无忌惮地疯长。
  客厅狭窄、阴暗、逼仄,即使幸运还通着电,灯管能亮,那像老人黄珠般的光芒于事无补,更添昏暗和惨淡。
  苏念柠走进来,感觉到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抵着胸口。
  可江砚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和一个随时都可能对他发疯的母亲一起。
  第38章 38你以前只隔……
  “这里太糟糕了,我本没打算带你过来。”
  江砚舟将客厅的两扇窗户都打开,窗与大门空气对流,终于吹散了一点那股陈年的污浊。
  “但应该让你亲眼看见,我在这里确实有十几年的生活痕迹。”
  苏念柠又一次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是担心她不相信他说的。
  客厅所有的家具上都落了很厚的灰尘,但看得出来,有人在离开之前收拾过,没有随便乱丢的物件或者垃圾,沙发、风扇这种较大的物件都罩了一层防尘罩。
  “我先去我的房间通风,你等我一会儿。”
  这间房子两室一厅,没有多余的走廊,房型一目了然,两个卧室的门在同一侧,江砚舟开的是其中一间。
  门没有上锁,一拧就开了,江砚舟进去,啪一声将灯打开,依旧是朦朦胧胧的光线,像老式鬼片里随时会跳出鬼脸的那种模糊。
  苏念柠跟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不足十平的逼仄空间,房间有窗,却是单的,无法缓解房间里的压抑。
  房间角落摆了一张床,比学生宿舍的床铺还要小,是给小孩准备的,似乎是从江砚舟六岁就摆在这里,他的身体在长大,却没有人关心这一点。
  苏念柠走到床边,要弯很深的腰才能摸到床板,难以想象一米八几的江砚舟当年要以怎样的姿势躺在这样一张床上睡着。
  “这里有张板凳,我白天的时候会搬来坐着写作业,晚上会搬到床后面放脚。”江砚舟轻轻踢了踢脚边的凳子,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着,“太脏了,也擦不干净,委屈柠柠先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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