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殿下聪慧。”
  笨死了,说半天才懂。
  赵骞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朝空荡无人的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你也敢说?”
  “此乃解殿下之困的最好方法。”
  “你闭嘴!”赵骞没好气地道,“莫要再说这种话了,今日我当没听见,你......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说罢,赵骞转身,步履匆匆地走了。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平静,不露失望。
  赵骞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今日权当在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他会让这颗种子慢慢破土生根,长成参天大树,而他,会顺着枝杈攀爬,够到那个他最想得到的位置。
  ......
  昏幽的石室内,焰苗微弱而迟滞,好像随时会熄灭。
  阿棠瘫坐在角落,倚着墙,喃喃道:“你说我们会不会猜错了?”
  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他们把三面墙的每一块砖石都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晏元昭坐在她旁边,皱眉不语,只将她手拿来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摩挲。
  阿棠心里盛满绝望——燃起的希望被浇灭,最是难受。
  她慢慢把脑袋靠到晏元昭肩上,轻声道:“我还是不想死。”
  “我们不会死。”晏元昭说得极是肯定有力。
  阿棠幽幽叹口气。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发誓,我一定痛改前非,潜心向善,做它一百件一千件好事。我也可以答应佛祖从此不吃肉,改吃素,来报答上苍的好生之德。我还可以散尽家财......”
  她昏昏乎乎地说了许多,晏元昭低声道:“再说下去,你把你下辈子都许出去了。”
  “没关系,人只活一辈子就好,下一世如何,我才不管它。晏大人,你如果能活下来,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晏元昭看着她的眼睛。
  他想把这朵开在野地里的牡丹花,移回家。
  “出去再说。”他抓住她的手,坚定地道,“起来吧,我们再找一遍。”
  第86章 甲仗楼他快抵抗不了她了。
  夜已很深了。
  但在无星无月、不知昼晦的石室里,时间是凝固的,压得人窒息的黑暗仿佛亘古不变。这里不会走入夜晚,也不会迎来黎明。
  阿棠摸着墙石,困意侵袭,眼皮沉沉欲坠。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故作轻松道:“我们两个这样摸着墙走来走去,让我想起看到的一则故事。唔,有个人每到半夜,就半梦半醒地起身下床,像我们一样抚摸着他家里的墙,做些奇怪的动作
  ,看着像在砌墙,把他家里人都吓坏了......”
  雀跃的声音像冰冷墓室里的一只黄鹂鸟,扑簌簌地飞到男人耳里。
  “你猜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梦到自己是个泥瓦匠,因而半夜砌墙。”晏元昭一板一眼地答。
  “那也不会天天梦呀,我告诉你,这是因为——”阿棠拖长了腔,声音变得阴恻恻的,“他以前杀过人,把人尸首砌在了墙里,他心里有鬼,半夜梦游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继续砌墙,把墙砌得高高的,这样死人的鬼魂就不会钻出来找他......”
  阿棠说着说着,尾音一颤,啊了一声。
  “讲鬼故事,把自己吓到了?”晏元昭走来。
  “不是,你快看,这块石头好像可以动!”阿棠尖声叫道,拿着他手去摸高她头顶一尺的一块青石。
  晏元昭掌心触石,未感到有何不同,但用力一顶,发觉青石似乎向里嵌了一点。他呼吸一凛,继续施力,青石竟被推得凹进数寸。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藏不住的激动——这恐怕就是控制机关的关窍!
  果然,伴着沉重的一声响,两人身侧的部分砖石开始转动。
  晏元昭忙拉着阿棠避到一侧。
  只见砖石以中心为轴,一半旋向里,一半旋向外,形成一道活动的旋转门。不消片刻,门已脱离墙面,旋出一个方正矩角,露出两个各有两人宽的出口。
  “真的是门!我们找到了!”阿棠抱住晏元昭的腰,堪称喜极而泣。
  “我就说,我们不会死。”晏元昭笑如春风,阿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拿着油灯,反抓他手,一起走出密室。
  借着灯光,两人依稀看出密室外头是一条通道,或者说,是一条走廊。
  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几步后,晏元昭发现通道一侧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盏灯,忙用手里油灯点亮。
  三盏壁灯亮起后,两人终于看清了这个地方。
  只见通道的另一侧赫然是一排与密室类似的石室,密室居末,前头的房间都有正儿八经的门,门上挂着锁。
  “我们这是走哪来了?”阿棠喃喃道。
  晏元昭停在一间屋门前,忽问:“我记得你会开锁,这种你能开吗?”
  阿棠低头看了看锁,“我试试。”
  说罢从袖里摸出随身带的铁丝,伸进锁孔左捅右捅,搞了半天,额上冒出细汗。
  晏元昭刚要说算了,就听锁窍利落地响了一声,阿棠转头看他,“嘿嘿。”
  “厉害。”晏元昭心服口服。
  两人推门进去。
  屋子构造与石室相仿,四壁青灰,高顶,但有别于空荡荡的石室,这里满地堆放着兵械,一眼扫过,但见一半是各种皮甲铠甲头盔,另一半是长枪横刀,在灯下反射着冷冷的铁光,足有百千件。上头刻的铸造年份从十数年前到今年都有,大部分生产自京师的军器作坊。
  “这难道是他们另一间存放兵器的库房?”阿棠奇道。
  剩下那些屋子,也都存着兵器?
  贪昧如此多兵器,是想造反么?
  晏元昭的笑意却加深几分,“我们来对地方了。”
  他拉着阿棠回到走廊,又挑了几间屋子让阿棠尝试开锁。阿棠这回只成功打开了一间,这间仍是一模一样的构造,只是里头放着的是弓弩箭矢以及盾牌,圆的方的高的矮的,应有尽有。
  出去后,阿棠望着长长的走廊,“他们到底修了多少间库房啊?”
  “我想大致有一二十间。”晏元昭终于能够确认,“不过不是木坊修的,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里是甲仗库。”
  “甲仗库?”阿棠对这个词语不甚熟悉,“朝廷的甲仗库?”
  “不错。”
  甲仗库,顾名思义,是贮藏衣甲兵刃的仓库,各州乃至县都有设立。朝廷将京师武库里的甲戈按需分拨,运到各地甲仗库储存起来。平时严格管理,等遇到兵戎或危险时,士兵开库取武器以御敌。
  庆州是大周北部要地,离边境不远,驻扎在附近的军队有数支,因而武备格外重要,甲仗库的规模是普通州的数倍。可以说,整个河东地区的边防军需,大半要倚仗庆州的甲仗库。
  “我看过庆州内城的舆图,依稀记得甲仗库与李氏木坊相隔不远,没想到他们一条地道,真的通向这里。”晏元昭解释。
  “这是把甲仗库当做自家后院啊。”阿棠觉得匪夷所思,“那道机关门控制的房间是怎么回事?也是甲仗库本来就有的?木坊建了密道,负责管甲仗库的人发现不了吗?”
  晏元昭也有诸多未想通之处,只道:“这恐怕要去问岑刺史。”
  说话间,两人行到走廊尽头。那里有石梯通往上方,两人拾级而上,来到上层的走廊——依旧一面是墙,一面是库房。
  阿棠这回不惊讶了,“我还在想甲仗库怎么建在地下,原来不止一层。”
  晏元昭亦叹道:“可说是甲仗楼了。”
  两人沿走廊走了一半,看到一片敞开的区域,许多大件堆在这里,有长六七尺的兵车弩车,旗帜金鼓,伞幔帷帐等,许是不易搬运,便没锁进库房。
  阿棠没见识过,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啧啧感叹一番。
  晏元昭不催她,提了灯在旁掌着,她有什么不明白,及时解答。直到阿棠颤巍巍地拿起一支铁伞,想把它撑开,晏元昭拦她,“别动了。”
  阿棠听话地放下,“不耽误时间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我还以为你忘了要出去的事。”晏元昭笑道。
  “我急着呢!”
  两人穿过大件区,找到了开在地上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推不开。
  大门前的空地上摆了几张桌案,案上放着几沓册子,她拿起一册翻了翻,露出失望的表情,随手一丢,又拿起一册。
  晏元昭捡起被她扔了的册子翻看,是进出库记录,何人何时经办,名目数量,清清楚楚,格外详尽。
  旁边阿棠举着册子向他摇了摇,长舒口气,“这本是清扫记录,五天一小扫,十天一大扫,上一次小扫是三天前,再等两天有人进来,我们就能出去了。”
  晏元昭莞尔,“或许不用那么久,等天一亮,估计有人进来值班。”
  “希望如此!”阿棠抱胸,“即便天明能出去,这几个时辰还是好难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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