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云压境,室内本就昏暗,在循规蹈矩的日程里,雨是能打破寻常的例外,将人从一切繁杂而又重复的事宜里解放出来,与人喘息的自留地。
在这样的不寻常的天气里,所有的日程都有喘息的余地,她不去想接下来要做什么,闲适的心绪盈盈,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的睡颜,数着睫毛。
天生浓密的睫毛长而翘,恬静呼吸时,她总会想要是他此刻睁开眼,睫毛该隐隐地颤一下,就像是蝴蝶停在花上,于是春意繁盛,情意栖息。
裴君凝护着他的脸颊,目光轻柔地描摹他的眉眼,有如月光流转,映亮所至之处,于是他的呼吸节律也变得清晰可观。
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他每每睁开眼,望向她时,眼底会闪过一瞬难以形容的情愫。
不管是惫懒地哼着告诉她要休息了,还是撒娇求她帮忙去倒杯水,或只是单纯地睡醒,下意识投向她的第一眼,她总能捕捉到某个瞬间,那双眼蒙眬地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她无法确定这种感觉是确有其事,还是她想入非非。
于是她愈发频繁地观察他的反应,像在观察好奇本身,又像在观察某个无解的课题。
猫儿挠似的好奇抓挠着她的情绪,她不上不下地吊着,而研究对象毫无所觉,还在问:“我睡一会儿,你要出门吗?”
“嗯,”裴君凝指腹揉了揉他的脸肉,他不满地往下压了压,“我的枕头。”
她挑眉道:“要出门,很快回,见朋友。”
他哦了声,闭着眼躺在她掌心,忽而提醒:“我易感期过了哦。”
她不用那么周密地报备了,因为今天开始,他不再是那个要挂着她,黏着她走的娇气omega。
现在开始,他是可以独立行走的,成熟的omega。
裴君凝笑:“怕你担心。”
“我才不会……凌晨前回来。”
“不是说不会担心?”
“这不一样,男孩子十点以后不能出门,你嘛……十二点前回来就好了。”他睁开眼,介绍完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闭眼肯定道,“我很大度的哦。”
裴君凝调侃:“是这样。”
“对啊,”要是她真那么晚回来他肯定偷偷看她的步数,猜她跑去哪儿,不过现在嘛,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他略一点头,仿佛自己真是这样想的,大方道,“大半夜进来我会被你吓到的。”
裴君凝逗他:“那我今晚十一点半回来?”
说说而已,还当真了。
他狐疑地睁开眼:“你去哪?”
“没有哪,就和朋友聊聊天,可以吗?”
他皱起眉,眸中纠结,几秒后定了定心神,下了决心装大度,压着她的手一闭眼:“我不管你。”
裴君凝早看出来他眼底挣扎,嗯了声:“小睡美人,你的贝壳可以走了吗?”
柳清屿果断翻了个身,滚到一侧,背对着她:“走吧。”
他的背影道:“我还要睡觉。”
裴君凝揪了下他的耳垂。
他偏头一躲:“干什么?”
“没,突然想捏捏看。”
他霸道道:“不准捏,我要睡觉了。”
“可你刚刚睡醒,不起来干点别的?”
“我累,起不来,浑身疼,可能是……风湿骨痛吧,这雨下得不是时候。”
明面说的是雨,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指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嗯了声:“是啊,不是时候。”
他闭上眼装耳聋,不附和也不吱声。
裴君凝再次确认:“我走了哦?”
“请走,慢走,快走。”
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后背,他整个人一耸,肩胛骨往上,转瞬松开,舒展身体:“做什么?”
“我走了,你下雨天不是更难受?”
她话怎么这么多呢?
被“严格监视”了三天,现在比起和她在一起,他更想松口气。
就是这样,他一面说服着自己,一面揉揉自己的肩,嘴硬:“不会,你和下雨天没关系。”
裴君凝赞同附和:“也是,下雨天正好一个人静静。”
“……”
干嘛总是提醒他,她打算丢下他一个人的事?
他有很在意吗?
他才不在意,毫不在意,她不说他都不打算听。
柳清屿半侧过身,毫无表情地推开她,力道不重:“快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他转回去对着窗,天
光倾落,自言自语:“一个人在家真是太好了,还可以安静地听一会雨。”
裴君凝听出他在说自己吵,她弯眸笑了下。
这点事不痛不痒,倒是能逗到他实在好玩,她低头亲了他一口:“我今晚回来。”
“今晚不回来也可以。”
她下床穿鞋,语气带笑:“那还是要回来的。”
“没关系的,”他合眼装睡,表情镇静,掀起被子盖住自己,“我知道女人总会有想出去玩的时候,你去吧。”
怎么说得她这么像外出私会情人。
裴君凝被他这句半是呷醋的话呛得好笑,她上床俯身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趁他没撞回来前迅速撤离:“跟alpha,想什么呢?”
莫名被揉乱了头发,他正要生气,又被这句噎了回去,听着她啪嗒的拖鞋声和干脆利落的穿衣声更是有种爽完被抛下的恍惚感。
他忍了忍,生气,再忍,最后一闭眼,掖了掖被子。
门轻轻关上,她的余音说着“给我留门”。
他双手握拳,掀起被子罩住自己。
看在她还会解释,照顾了他几天的份上,他忍了。
第42章 叮咚aa恋也不错
叮咚。
[鳕鱼堡:aa恋也不错]
都出门这么久了,还想着呢。
看着屏幕,裴君凝笑了声,反手将手机扣在台球桌上,俯身弯腰,干脆地击了个球,球咕噜噜滚进洞里,发出脆响。
赵袭玺慢吞吞擦杆,见状停下动作,倚着杆八卦问:“你新婚的丈夫?”
“嗯,”如愿又听到一声响,裴君凝站直身,“咱能不玩这个了吗?”
“行啊,”赵袭玺无所谓,她撑着台球桌,“我就是觉得摆着也是摆着……你说这地我换成麻将怎么样?”
裴君凝起身收杆,言简意赅:“小了。”
“也是,”她丧气地低下头,抚摸着台桌的边缘,“摆两桌倒不是凑不齐,就是没劲儿,在家打,还不如去平韵,好歹人多,有人陪着起哄。”
“当初是鬼迷心窍了,设计师说留间棋牌室,我想着乒乓球一个人打不起来,选了个台球桌儿当摆件,一摆就是好多年,这不是纯浪费嘛。”
她念叨个不停,裴君凝早习惯了,她到一旁茶色茶几上抽出冰桶里的酒,倚着红丝绒沙发,开瓶倒进她杯里,温和陈述:“难道不是因为推荐的设计师长得好看?”
“哎呀,这也是个原因……麻将摆两桌呢?”赵袭玺走回来,端起来一饮而尽,“逢年过节搓一搓,老太太前两天还念着呢。”
裴君凝扭头看她,还真替她思索了两秒:“请家人打,你这地不合适,请朋友……有几个会打麻将的,别看,不会。”
随她的目光环视左右,低吊顶,回旋灯,红丝绒沙发和黑色大理石地板……赵袭玺叹了口气:“可惜了。”
还算孺子可教,裴君凝嗯了声,编辑文字发送,起身:“我要回家了。”
“哎不是,”赵袭玺愣愣抬头,“你这么早回去?”
“嗯,事聊完了,也该回去了。”裴君凝拉开房门,瞥她一眼,“我家还有人等着。”
“原来是查岗的啊,难怪这么好心给我倒酒,我还以为你转性了,要陪我喝呢,啧,工具人啊工具人,”她怨了一通,见人不搭理她,快步跟上去,促狭又八卦地尾随,“真要查你的小丈夫?”
裴君凝不懂她怎么总能造出新词,淡漠地纠正:“是查那个负心人。”
“好吧好吧,你总有道……你的omega总是有道理,你们天生一对,行了吧?”
赵袭玺送她出门,抱臂倚门框看她穿鞋:“真不去后半场?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不玩那些,你缺我这一个?”
“唉,我要伤心了,我要闹了,你们都不陪我玩,那谁陪我玩?这就是虚伪的塑料情谊啊,那边那个都不接我电话。”
她装没听明白:“没事找个班上上就好了。”
“真是让人倒胃口的建议啊,”赵袭玺悠悠叹了口气,“人听了都死了。”
裴君凝换了鞋,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拭着手指:“谢谢你还活着。”
“事儿我帮你办,要是查到对方是谁,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研究研究,锐意进取。”
赵袭玺听出这是搪塞她的。
想来以裴君凝的性子,也不会对对方怎么样,倒是难得见她对人这么上心,居然还去了解对方的过往情史,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