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铜柱拿出退烧药和抗生素和感冒颗粒混成的药粉,用温水化开成褐色的一碗药水,递给伤者的兄长:“喂他喝下去,能退热,也能防止伤口恶化。”
  周定接过药碗,眼中满是怀疑,但见弟弟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终究还是将碗凑到周平唇边。伤者虽虚弱,却顺从地咽下了药液,没有半点抗拒。
  铜柱暗自松了口气,又道:“患者这几天不能移动,最好留在医馆里,早晚都要换药。”他说完,下意识地看向郑大夫。郑大夫微微颔首,表示医馆确实可以留宿病人。
  做完这一切,铜柱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五味杂陈。他一方面觉得,按照现代医学的标准,这样的处理已经足够,伤口肯定会好转。
  但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担忧,万一感染太严重,抗生素不起作用呢?万一伤者体质太差,扛不过去呢?
  那家人见铜柱出来,立刻就想进去看他。铜柱只能谨慎地阻拦了他们:“伤口已经清理干净,药也用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在此期间,屋内最多就只能留两个人照顾,人多了伤口会再次感染。”
  周平的几个兄弟也不是真心就要兄弟去死的,见他有好的迹象,还是离开了,暂时留了周夫人和周定在这边照料他。
  郑大夫拍了拍铜柱的肩膀:“你做得很好。”药水的疗效他是看不出来,但铜柱的手法他看到了,全程不用手去摸伤口,清理腐肉的手法看出来很生疏,但流程是对的。
  自己的诊治方案也是将腐肉去除,撒上生肌粉,但还会有生脓的几率。
  所以一切就要看后续几天伤口的情况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伤者的高热竟真的退了,人也清醒了许多。郑大夫心中啧啧称奇,看样子,苏药姑退热的药水也给了自己儿子啊,他询问周平,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平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嘶哑:“身上、轻松了些。”他的妻子闻言,顿时红了眼眶,对着铜柱和郑大夫连连道谢,就连那原本凶神恶煞的周定,态度也软和下来,抱拳道:“这两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铜柱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仍旧悬着一块石头。
  当晚,铜柱和郑大夫都没有回家,在医馆的厢房住下。果然,夜深时分,退烧药的药效过了,伤者又开始发低烧。
  铜柱连忙起身,拿了药粉化开。
  他见周定的脸上又不好了,一边递药一边解释:“他创口这么大,发热是正常的,不必过于担忧。”
  周定接过药碗,这次没再出言威胁。
  到了第二日白天,周平没有再发热,伤口也没有溃烂流脓,反而开始结痂。铜柱用碘伏为伤口消毒后,再次撒上药粉,叮嘱道:“伤口还是别盖任何东西,也别用手去摸,你们的手上有细菌。”他顿了顿,换了个更易理解的说法:“手上沾着看不见的邪祟,若是进了伤口,就会流脓溃烂。”
  “细菌?邪祟?”郑大夫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好奇道。
  “正是,”铜柱点头:“细菌就是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生灵,有些无害,有些却能致病。”
  郑大夫若有所思:“你家祖上是行医的?”
  铜柱没有直接否认:“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觉得颇有道理。”
  郑大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你用的这些药粉和药水?”
  “是我娘的祖传秘方,”铜柱早知道郑大夫会询问,他面不改色的将苏合香事先想好的说辞说出:“药粉和药水制作都极为不易。不过药水有一种简单的法子,就是用煮沸的清水加盐,约莫百份水九份盐,冲洗伤口也能起效,但切记不可用生水,生水里也有细菌。还有一点,这个盐水必须是当天煮当天用,隔夜的就不能用了。”
  他说话时并未避讳周平、周定,几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原来看似清澈的水中竟暗藏“邪祟”,必须煮开才能饮用,怪不得有时饮用生水会拉肚子。
  见伤者已无大碍,郑大夫便让铜柱回家一趟:“昨日虽已派人告知令堂,但她定然挂念,你回去报个平安。”
  铜柱回到家中,果然见母亲坐立不安。
  苏合香一见到儿子,立刻拉着他上下打量:“那家人没为难你吧?我这一夜都没睡踏实,就怕他们蛮不讲理。”
  铜柱心中一暖,宽慰道:“娘,你放心,伤者已经好转了。”此时他不是外面那个冷静的小郎君,而是神情骄傲,他语气里带着自得:“我就知道,华国的药肯定是管用的。”他看视频里的伤口,从流脓到好转,也就是短短几天的时间。用的也只是普通的碘伏,有些伤口浅的都无需上药粉,很快就能好。
  苏合香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后续的治疗,你可千万盯紧了,不能功亏一篑。”
  铜柱郑重点头:“儿子明白。”这不仅是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郑大夫医馆的名声。
  周平在郑大夫的医馆里住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铜柱每日早晚都来为他换药,磺胺粉和云南金创粉的效力远超这个时代的寻常伤药,伤口愈合得极快,原本狰狞的创面逐渐结痂,不再渗血化脓。
  到了第五日,铜柱最后一次检查伤口,见患者已能自行坐起,面色红润,精神也恢复了大半:“伤口已经愈合,不必再上药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周夫人见小大夫说基本痊愈能够回家了,不由喜极而泣,拉着铜柱的手连连道谢:“多谢小医师!多谢小医师!”她声音哽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周平家境殷实,但家族情况却有些复杂,他膝下现今只有两个女儿,若他这次真的伤重不治,家产恐怕会被几个虎视眈眈的兄长瓜分殆尽,妻女甚至可能被“吃绝户”,落得凄惨下场。
  如今相公痊愈了,周夫人心中对铜柱和郑大夫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她在小大夫走后,给屋里收拾床铺的时候,偷偷和丈夫商量:“相公,咱们该给多少诊费才合适?”自家相公伤得多重,她是看在眼里的。
  期间相公气若游丝之际,几个哥哥们看似是帮忙,实际上有没有其他的心思她也不愿意细想。
  周夫人听从相公的话,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三十两银子,到了前面交给郑大夫:“郑大夫,这次多亏您和小医师救命之恩,这点银子,权当谢礼。”
  治病救人收诊费是应当的,郑大夫坦然接过银子。
  待周平被他兄弟接走后,心中却有些踌躇。
  铜柱拿出来的药效果惊人,但那些药粉显然不是寻常之物,成本几何,他并不清楚。他思忖片刻,汗来铜柱,将银子交给他道:“这银两你拿着,毕竟药是你出的。”
  铜柱一愣,连忙推辞:“师父,这太多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取了十两,剩下的推回给郑大夫:“这些就够了。”
  郑大夫见他坚持,便只留下五两,其余的又塞回铜柱手中:“你救了人,该得的,反而是我这个师父,托了你的光,免去了一场麻烦。”uor
  铜柱最终带着二十五两银子回家,心中既兴奋又感慨,这是自己第一次挣钱,还是这么多。这笔钱就算是在汴京也不是小数目。他一进门,就忍不住对母亲苏合香道:“娘,您看!这是患者给的谢礼!”
  苏合香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却并未露出喜色,反而严肃地看着儿子:“铜柱,这次虽然侥幸成功,但你日后还是要好好跟着郑大夫学医。他的医术才是这个时代的正统。”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你不能一直依赖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药品,否则一旦没了它们,你的医术岂不是一无是处?”
  铜柱也郑重点头:“娘说的是,我明白的。”
  他知道母亲说得对,自己终究要在这个时代扎根,不能永远依赖华国医学的便利。他必须学会用这个时代的药材、这个时代的方法治病救人,才能真正立足。
  时间一晃过去,郑大夫医馆里的生意慢慢恢复了过来,时间也到了铁柱成亲这天。
  成亲这日,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朝着苏合香家行来。队伍最前头是两匹高头大马,马鬃上系着红绸,马背上的迎亲郎君身着绛红圆领袍,满面喜气。
  其后跟着八名抬轿的壮汉,肩上扛着一顶朱漆描金的喜轿,轿帘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四角垂着流苏,随着轿夫的步伐轻轻晃动。
  再往后,是挑着嫁妆的送亲人,扁担两头沉甸甸的,红绸包裹的箱笼、妆匣等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七娘子的嫁妆丰厚,最显眼的是一对铜镜,镜面打磨得光可鉴人,边缘錾刻着缠枝牡丹,寓意富贵吉祥。
  配套的铜盆上则錾着“百年好合”的字样,盆底还压着两枚崭新的铜钱,象征财源广进。
  妆奁里摆着各式首饰,出来苏合香家送过去的聘礼,还有一对赤金耳坠,坠子做成小巧的葫芦形状。几枚银戒,戒面镶嵌着打磨圆润的碧玉。还有一支累丝银钗,钗头缀着细小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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