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丫鬟推辞不过,只得接了食盒,告辞离去。回到郑府,她径直去了正院,对郑夫人道:“夫人,苏药姑客气得很,硬是让我带了点心回来。”
  郑夫人闻言,笑道:“哦?她倒是个知礼的。”说着,示意丫鬟打开食盒。
  食盒一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四样点心——蜜三刀、桃酥、绿豆饼、枣泥糕,样样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郑夫人目光在点心上巡视一圈,见这些点心不算稀罕,街上比较常见。
  她便伸手拈起一块枣泥糕,轻轻掰开。酥皮簌簌落下,露出里头细腻的馅料。她尝了一小口,酥香满口,甜而不腻,不由得点头赞道:“好吃!”
  房子比苏合香预计中建得更快。周师傅因接了新活计,便多招了几个小工,日夜赶工,仅用两日便将剩余的活计全部收尾。
  后院新建的厨房和卫生间已砌好砖墙、铺好瓦顶,下水管道也接入了外头的总渠。
  新屋终于落成,一家人在后院的厨房里忙活开来,准备在新屋里做顿温锅饭。汴京人偏爱羊肉,因羊肉滋味鲜美,不似猪肉那般腥味重。
  苏合香炖了一锅清汤羊肉,撒了花椒去腥,又炒了两个蔬菜和一碟酱瓜。铁柱被支使着上街买烧饼,回来时布包里裹着十个刚出炉的胡麻饼,到家后解开布包,热腾腾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娘,这新屋子真好!比大哥在山里盖的强多了!”铜柱捧着碗,吸溜着飘满香菜的羊肉汤,眼睛亮得像是盛了星星。
  铁柱闻言瞪了他一眼:“你当谁都跟周师傅似的手艺精湛?我能把山里的搭起来就不错了!”
  苏合香笑着给铜柱夹了块羊肉:“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仔细你哥捶你。”
  “我可没闲工夫揍他。”铁柱扒了两口饭,抬头问道:“娘,屋里接下来怎么归置?”
  新屋的格局已大致妥当。主屋最西边的厨房开了两扇门,一扇通前院,一扇通后院。后院的门只能从后院拉开或者拴上,围墙上另开了一道后门。东侧两间屋的房门则从前面改到了后院。如此一来,进后院要么得敲厨房的门,要么得绕到后墙去。
  后院里除了主屋的这两间房,又新盖了厨房和卫生间。苏合香打算在卫生间安个陶制蹲坑,旁边摆只水桶,用毕即冲。
  “洗衣机就不往家里搬了,有衣服我拿去出租屋洗,不过在水井打起来之前,还得去水渠边洗洗衣服做做样子。”苏合香搁下筷子,细细分派道:“倒是电饭锅、对讲机还有电灯这些日日要用离不得,得尽快把太阳能板架上。你先将厨房和卫生间的地面用水泥抹平,日后洒扫方便。灶台边沿也得抹一层。”
  铁柱点头,这活计很简单。
  她想了想又道:“这两日我备些礼,去前头郑医师家走一趟。不管人家收不收铜柱当学徒,咱总得把礼数做足了,正式上门问一下。”
  大妮说道:“娘,明日我要把后院规整规整,这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我那些花花草草的再不移栽出来我就怕迟了。”
  第99章 屠夫家的小娘子
  这天,苏合香早早起身,将备好的礼物一一清点妥当。
  她特意选了上好的羊腿肉,用麻绳系在脚脖处,等下拎着比较好看。
  四色点心是昨日特意从城里最有名的“桂香斋”订的,枣泥酥、芝麻糖饼、桂花糕和杏仁脆,四样果干更是费了心思,大红枣颗颗饱满,杏干金黄透亮,桂圆肉厚核小,西域特有的葡萄干。
  还有两匹绢是她在绸缎庄挑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选中的。一匹是天青色,对着光能看见暗纹的云雷纹。另一匹是秋香色的,质地比寻常绢布更挺括些。掌柜的见她挑得仔细,还特意介绍道:“夫人好眼力,这是今年新到的湖州绢。”
  铜柱今日换了件崭新的靛蓝短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捧着礼盒的手却不住地出汗。
  “娘,郑大夫会不会不收我?”他只觉得万一郑大夫不收自己可怎么办呢?他再也找不到别的门道去学医了。
  “偌大的汴京城,可不止郑大夫一个大夫。再说了,总不能还没上门,你就先打了退堂鼓吧?”苏合香走在前,铜柱走在她身后。
  大妮和铁柱看着两人走远,都有些羡慕铜柱能这么快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郑家宅院的门环擦得锃亮,苏合香刚叩了两下,就听见里头传来郑大夫随从的声音:“可是苏娘子来了?我们家老爷早等着呢。”
  今日里上门也是她跟郑夫人提前通过气了,郑大夫才在家等着她们母子俩。
  堂屋里,郑守真正用茶盖轻撇着浮沫,见他们进来,目光在铜柱身上停留了片刻,原来这就是苏药姑的小儿子啊,长得虎头虎脑的。
  苏合香将礼物交给郑夫人时,特意轻声道:“知道您二位不喜奢华,这绢布染得极好,做夏帐最是凉快。”
  郑夫人摸着布料暗纹,眼角笑出了细纹:“苏娘子破费了。”
  铜柱在苏合香的示意下,给了郑大夫夫妻见了礼。
  郑守真端起茶盏抿了口:“可曾背过《汤头歌诀》?”
  铜柱紧张极了,声音却清朗:“能背。”他不由得挺直腰板,从‘四君子汤中和义’背到‘保和神曲与山楂’,三百余句汤头歌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郑守真捋着胡须满意点头:“不错,书背得很扎实,看来是下过苦功的。”
  “认药可学过?”
  铜柱略显窘迫道:“回先生的话,弟子只认得些常见的。”他细细数道:“像金银花、板蓝根、甘草这些...”郑守真眉头微皱:“抓过药没?”
  铜柱心虚道:“没有学过抓药。”
  苏合香见郑大夫皱眉,忙笑吟吟地说:“郑医师,这孩子虽然底子薄,但胜在勤勉踏实。您看能不能收他做个徒弟,实在愚钝的话,做个学徒也成。”说着她了看铜柱,一把拉过他。
  “那就先做个一年学徒看看。”郑守真回头跟苏合香讲。
  苏合香连连点头答谢,拉着铜柱说:“快谢谢郑大夫,快给郑大夫磕头。”
  见铜柱跪下磕头,郑守真虚扶了一把:“今日起就随我每天去医馆吧,晚上跟我一起回。”
  苏合香自是答应。
  铜柱跟着郑守真走了,临出门前他看了眼正在和郑夫人聊的热火朝天的自己的娘,就没有一点点不舍得吗?
  铜柱当了学徒后,苏合香开始操心起铁柱的亲事来,毕竟铁柱都18了,虽然这边的临时户籍上写的是15。
  她带着四色点心去了一早就打听好的许媒婆家。媒婆家在出了景福坊后的一条小巷子里,门口挂着红布幌子,上书“姻缘牵线”四个大字。
  小丫鬟领着苏合香进了门。
  许媒婆正坐在堂屋里嗑瓜子,见有人进来,抬眼一瞥,见是个穿着细葛布的妇人,头上只簪了根银钗,心里先有了几分轻视,只当是寻常小门小户来给儿子说亲的。便懒洋洋地招呼苏合香坐下:“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苏合香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笑着道:“媒姥,我是来给我大儿子说亲的。”
  许媒婆敷衍道:“哦?令郎多大年纪了?”
  “十五了。”苏合香顿了顿,又补充道,“家里刚在景福坊置办了个小院子,才收拾妥当,想给儿子寻门亲事。”
  许媒婆闻言,眉头一挑,敢情自己这双眼睛不中用了啊。
  景福坊虽在内城最偏僻的一角,可到底是在内城啊。
  汴京城里,内城与外城,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外城多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街道拥挤嘈杂,房屋低矮杂乱,巷子里污水横流,住的人比内城多多了。
  而内城,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青石板路都比外城铺得齐整些。
  能在内城置办宅子的,即便不是朱门绣户的富贵人家,至少也是家底殷实的富户,毕竟,寻常百姓攒一辈子钱,也未必能在内城安家。
  许媒婆还当是寻常人家在内城赁的房子,所以才就近找的自己说媒。可一听是买的景福坊的宅子,眼神立刻变了。
  不是,你都能买几千两的宅子,就不能穿点绫罗绸缎吗,穿着细葛布干啥?
  她暗骂自己险些看走了眼,殷勤地给苏合香斟了杯茶,脸上重新堆满了笑,语气热络起来:“夫人想给令郎寻个什么样的小娘子?尽管说,老身在这汴京城里说媒二十余年,哪家的姑娘什么样,都记在这脑子里呢!”
  苏合香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最好是汴京本地人,家里有些产业,姑娘不要太胖或太瘦,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和睦,也要好相处。”
  许媒婆闻言,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脑子里那本无形的“姻缘簿”快速翻动起来,不符合要求的就给划掉。她一边盘算一边想着,这苏夫人虽然穿着朴素,但要求可不低,显然家底颇丰,不知道聘礼会出多少。
  “有了!”许媒婆突然拍了下大腿:“我这儿正好有两户合适的人家。”她凑近了些道:“一户是清风楼大厨的女儿,今年十六,生得那叫一个水灵,温婉秀丽,会女红,厨艺也不错。她爹在清风楼掌勺二十年,两个兄长也都是厨子,一家子月钱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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