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明帝双目圆睁,全然不解自己的母亲为何如此。
“不明白是吧?我今日来,就是与你说个明白的。”太后将手中的凤头杖搁在一旁,而后道:“我曾也是将门之女,我赵氏全族皆替大稽出生入死。”
“彼时我年少,心性过于蠢笨,不听我父亲拦阻,偏要嫁给你的父亲。我助他夺得东朝之位,倾尽一切帮扶他,可他却与一名侍女有染,他还当我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其实他若想要抬个承徽也无妨,即便是那侍女出身不高,我也是能容她的。”
“可他不该疑我,他不该因担忧那名侍女日后要被我压制,就布局陷害我赵氏全族,就像你陷害虞氏全族一般。不得不说,在陷害忠良这桩事上,你跟他还真是一脉相承。”
“赵家没落,你的父亲本想借机除了我,可是不曾想我有了身孕。你的祖父得知后,十分看重这个孩子,你的父亲也不愿在此时失了帝心,便只能按下不提。”
“不曾想,那名侍女也有了身孕。她生了一个儿子,而我,生了一个女儿。”
太后瞧着明帝那一脸的惊恐,笑着点头:“对,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那个侍女生的。你现在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你会成了我的儿子,而我也多年来都扮演了一个好母亲的模样?”
“你的父亲想要你有嫡出的身份,无论你是男是女,他都做好了准备要将你与我的孩子互换。在深情这桩事上,你的父亲确实对得起你的母亲,他只不过是恰巧不喜欢我,却又想要借我的势罢了。”
“所以,我清楚的叫他知晓,如我这般的女人,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我露了线索给你祖父,叫他知晓你父亲为了一个婢生子,要毁了皇室正统。果不其然,在你父亲将你抱回来的当日,就被你的祖父捉了个现行。”
“不过那时你父亲运道是真的好,因为我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就将错就错,留下了你。当然,留下你,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太后面上挂着慈爱的笑,那等神情与她口中所言之事大相径庭。“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吧?你父亲亲自动手杀的,一把长剑直接抹了她的脖子,鲜血浸红了她的衣衫。”
“你父亲一面逃离,一面哭,嘴上说着对不起,可眼睛却是半点都不敢去看你母亲的尸体。”
“既然你要留下,那我的孩子自然就得离开。你的祖父把她交给一个嬷嬷带离,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呢?”
“我赵家虽然没落了,但没有死绝。我叫人暗中截了下来,将我的孩子送到了虞家。对,就是那个虞家,那个被你陷害的虞家。”
而皇后,便出自虞家。
明帝听到此处,已然叫太后这番话气得面色发绀,他捶了几下自己的胸膛,终是咳出一口血来,叫自己的面色稍缓了缓。
“你莫要这么急就叫气死了,还有许多事你都没听我说完呢。”太后稍顿了顿,待瞧得明帝已然缓了气息,这才复开口道:“你且放心,我怎会叫你这污漕之人去碰我自己的女儿呢?”
“自然,垚儿也不是你的儿子。”
“你不喜我的女儿,这点,我很是中意。所以,无论你怎么冷落我的女儿,我都不曾帮她言说过半句,毕竟,我比你更害怕你与她亲近。”
明帝挣扎着将一旁的盏子拔落,期盼这点声响能惊动外间伺候之人。
“你以为这明辉殿内外还有你的人?”太后见此丝毫不慌,“我为何要到这把年岁,才与你摊牌,便是为了将朝中里外,都插上我的人。”
“莫说你现在口不能言,即便你身体康健大呼小叫,都无人入内。”
“你的天禄司早就叫我安插的人一个又一个替换了大半去,我借机寻人在宣王府中闹了一场,借你的手叫你自己拔了余下之人。”
“是不是在想,这是你最心腹之人,禁卫军统领金放亲自去办的,他怎么可能会是我的人,对吗?”
“因为他姓赵,他是我兄长的遗腹子!”
“我就是醒悟得晚了些,我若是早些看清你萧家的真面目,我就不会叫赵氏几近灭族。我若是能再早一些看清,我便不会只是太后,我应当是新帝才是。”
“大稽史书上有名有姓的女子有几个?除却开国二帝之外,这么多年也就只有明德皇后徐曦,还有宣惠太后沈清晏。”
“可她们都太天真了。她们不知夺权,只知辅佐。所以宣惠太后在时所设的女子科考,在她死后不过三代,就又没了。”
“而明德皇后所创立的明夷府易名成了天禄司,景皇帝为了她所更名的正殿朝阳殿不也回了最初的明辉殿了吗?”
“我才不会与她们一样傻,我才不在意那些所谓的道德谴责。这天下,以后都是我赵家的,我要改国号,更国姓,而你,是萧氏最后一个皇帝。”
太后说罢这些,瞧着龙榻之上已叫她气得一只脚已入鬼门关的明帝,满意地笑着执起凤头杖,自顾离去。
不多时,苏美人便也入内了。
明帝似是瞧见了救兵一般,不住地朝着苏明漪使眼色,期盼她能看得明白,好将他救出水火。
“陛下莫急,臣妾这就给你服药。”苏明漪端着汤药坐到龙榻旁,随后当着明帝的面自袖中取出一粒丸药将其投入药碗之内。她执着勺子慢慢搅着汤药,丝毫不避讳。
在经历了方才太后之事,如今明帝再瞧见行此等事的苏明漪,满目的惊恐之色自是压制不住。
“陛下这是在害怕?怕什么呀,你近一年都在服这药丸。有些是妾混在汤水之中,有些是混在茶水之中,近半载来,都是混在你的汤药之中的。”
苏明漪垂着头,瞧着那明帝如枯槁般的形容,道:“原来你在知道自己死期的时候,是这样的呀。那么你朱笔一勾,勾掉旁人性命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哦对了,陛下应当也想知道为什么是吧?妾告诉你,六年前的状元郎,姓明。而我本名明漪,是他的妹妹。”
“陛下当年宠爱何贵妃,所以爱屋及乌帮着三公主遮掩了此事。众人都只记着了我的兄嫂,无人知晓还有一个我。”
“我多年来努力学舞,将自己学成了一个最能媚惑男子之人,就是为了来亲自送你上路。陛下,起来喝药吧,喝了这盏断头药,你也好快些去地府向我兄嫂认错。”
“哦,不对,你杀了这么多人,到了地府之后,会不会一人撕上一块,就能将你剥皮拆骨了呀?”
苏明漪未再继续言语,只用尽力气捏了明帝的下颌,将一整碗汤药灌进他嘴里,看着他因惊恐而圆睁的双目,看着他明黄锦被上染上的汤药污渍,苏明漪便十分畅快。
“阿兄,嫂嫂,还有我未出世的小侄儿,等着我。”
澄明二十二年夏,明帝薨,美人苏氏深情殉葬,追封宁妃。
大皇子垚继位。
萧垚继位后又过十载,时逢天灾不断,几万民众上书,请易国号。
同年,萧垚顺应民心,更国号稽为周。
第170章 番外一郴川
朔风呼啸而过,玉尘霏霏而至,郴川江风卷起玉屑回反游动,引得竹林随风摇曳扑簌滚落大片积雪。
萧琏坐在竹楼窗前,看着窗外雪重折枝之景,抬手便将手中温好的宜春酒一饮而尽。
“你慢些,又无人与你争抢。”萧郴言罢,只稍抿了一口,道:“今岁的袁州贡酒味道不错。”
“你独身一个人跑到郴川来享清福,自然是尝着不错的。”萧琏语气当中满是怨怼之意,自萧郴与秋蘅假死离开已有五年,萧琏承这宣王之位后,虽他已离开天禄司,但身上差事却是愈来愈多。
“凝儿与韵儿也都成婚了,凝儿去岁还生了个女儿,长得半点也不肖似她,更像她的丈夫。她那丈夫生得着实是过于平凡了些,凝儿一直都在担忧,如此相貌平平,日后可如何是好。”
“韵儿也有身孕了,尚不知男女,但她的丈夫倒是上心得紧,单是名字就想了许久,更是像写奏折般拟了两本,一本皆是男子名,一本皆为女子。”
“所以你这是在府中被你母亲催着成亲烦得不成样了,这才借了办差的由头逃到我这里来躲清闲是吧?”
到底是兄弟,不待萧琏再胡乱扯些旁的,萧郴便先一步将他的本意剖于人前。
“兄长,你能不能偶尔糊涂一下?”萧琏对此颇有微词,“你是跑出来逍遥了,苦差事全扔给了我。”
“我当我来郴川就是来享福的?”他抬手去拿酒埕,随后与萧琏将酒斟满。“我可是大江南北地跑,替太皇太后物色人才,再将他们悉心调||教,送去都城。”
“好歹你无需被催着成亲吧?”萧琏想是叫老王妃逼急了,面上大有一派只要不必成亲,他宁愿往朔阳戍边之态。
“不对,兄长,你与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