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只是枯等一夜,却是无人前来。
  外间风声鹤唳,此等情形之下秋蘅亦不好再随意外出,只又叫玲珑去买了盒静心香来。
  是夜,秋蘅独坐枯等,终是在二更时分等到来人。
  只是,这所来之人,却非是那厮。
  秋蘅见来人是十六,虽有诧异,却亦是上前直言:“十六大人,劳大人替我带句话给黄大人,如今外间风声已起,妾想……”
  “谢三姑娘已与萧世子既成连理,还请莫要再去寻我家大人。”十六说罢这句,径直离去,竟是半点都未给秋蘅解释的机会。
  是啊,这世间哪个男子会不信这等流言呢?
  什么情深似海,都是抵不过权利的。
  夜风破开屋门,带走了烛光,搅散满室安定。
  院中斜竹相互交映,发出阵阵声响,凭添几分孤静。
  秋蘅静坐在圆椅之上,瞧着鹤衔灵芝香炉中袅袅而起的白烟,滴滴玉珠划落,顺着她嘴角的弧度洇湿在锦缎之上。
  美梦再长,也终是有醒的一日。
  翌日一早,玲珑照例去叫秋蘅起身,她才方推门,就瞧见秋蘅独呆呆地坐着,心觉不好,当即上前去唤。
  “姑娘你莫要吓婢子。”玲珑抬手去试她额间温度,“姑娘,你发热了,婢子这就去唤医女来。”
  秋蘅反手扯住了她,摇了摇头:“你先去八表须臾处将秋媮唤来,我有事与她言说。切记,莫要与旁人言说。”
  玲珑瞧着秋蘅面色不好,这便应下来亲自去寻了秋媮。
  坊间人人皆将两府婚事当作谈资,秋媮自也是听到了的。她见玲珑神色慌张,当即收了铺子去她一道去了侯府。
  “姐姐。”秋媮才方入内,玲珑便将屋门闭上。“姐姐唤我可是有要事嘱托?”
  秋蘅指了指矮桌上的物件,哑着声道:“那食盒中是一些金银首饰,你拿着这食盒去四方雅舍寻掌柜。”
  “你便与掌柜说,这些物归原主。切记不要多言,将内里的东西避开人交给掌柜便是。”
  秋媮应下,她见秋蘅面色不佳,忙说要去寻张家娘子来看诊。秋蘅却是摇头拒了,只叫秋媮务必快些还回去。
  秋媮不敢耽搁,离了侯府便径直去了四方雅舍。
  她依着秋蘅所言,假意要购置点心,待到掌柜入了雅室之后才将食盒内的物件取出。
  秋媮未有多言,只将物件交与掌柜,又付了银两购置了些点心,这才离开。
  掌柜的瞧着桌上的物件,只得将其收好,随后去寻了十六。
  “大人,谢三姑娘将东西都还回来了。”掌柜的很是为难,秋蘅此人能在那厮心中占去多少分量他并不知,但能叫自家主子再三让步的,她却是第一人。
  “我会交与大人,你们莫要多言,切不可叫此等小事乱了大人心神。”
  掌柜的应了声,也不多问,自退了出去。
  “大人,一切已成定局,属下不得不选。”
  坊间消息已然散开,朝中官员也都纷纷知晓,此等局势之下,明帝顺势而为,将赐婚旨意降至两府,令两府好生操办,择日完婚。
  虽是两府结亲,可这谢家姑娘所嫁之人非是萧琏,而是传闻中那位残废世子。坊间皆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这位谢三姑娘。
  圣旨已下,饶是谢府中人再想瞒着谢璨,都是瞒不下去了的。
  谢璨心中焦急,欲去瞧一瞧秋蘅,却被玲珑挡在外头。
  她言说秋蘅染了风寒,不好见客,生生没能叫谢璨入得院门一步。
  沐重在旁相劝:“郎君莫要再去寻三姑娘了,此时赐婚圣旨已下,三姑娘若有抗旨不尊,便是赤族之罪了。纵是三姑娘不愿,侯爷也会将她押上花轿的。”
  圣旨已下,断无回旋余地,谢璨瞧了瞧疏雨斋,只得先退出去,期盼着晚间那厮会来寻秋蘅,他也好借机寻个法子才是。
  相较于谢府,琼芳小筑内倒是喜气洋洋。
  林嬷嬷领着亦浓,二人一道在萧郴私库中清点礼物,生拟了张聘礼单子捧着念与萧郴听。
  “聘雁自不可少,等到了下聘之日,老奴会叫无方亲去猎上一对。王妃生前留下了好些珍宝,皆说……”
  “你们都出去,嬷嬷留下。”萧郴打断了林嬷嬷的话语,余下几个便都应了声,自顾闭上门退了出去。
  “是嬷嬷入宫去求了皇后殿下。”
  “是。”林嬷嬷并未打算遮掩,“世子,您所担心的事,老奴都明白。可老奴是过来人,老奴这一生瞧多了迟一步便错过一生的事。”
  “世人皆觉得眼下非是好时机,总想着再迟上一日也无妨,想着想着,就错失了一切。”
  “老奴知晓,世子属意谢三姑娘,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拖下去呢?”
  “世子,若您不娶,谢三姑娘只有两条路,一是出家,二便是三尺白绫。”
  满室
  寂静,萧郴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膛内的起伏声。
  他喜欢她身上的香气,他喜欢听她的笑声,他喜欢品她所烹的茶汤。
  他自然欢喜秋蘅与自己长相伴,却又不想将她扯入这一潭泥水之中。
  “嬷嬷,你亲自入宫求太后赐下名医为我医治腿疾。”萧郴静坐良久,“还有,从今日起,每日都送花去侯府。”
  一行人听罢,料他转了心意,纷纷应下,好生准备着。
  林嬷嬷亲自入宫拜见太后,依着萧郴所言请太后亲指名医医治腿疾,太后自是首肯,传令太医署仔细医治。
  “还是太后殿下高招。”待到林嬷嬷离开,王媪这才扶着太后往内殿行去。“今日世子嘱了林媪来求医,想是心中主意已定。”
  “郴儿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看过宣王对虞氏的所作所为,也瞧过这些浮于表面风采超然下腌臜不堪的朝局,自然就会累了,倦了,厌了。”
  “他想跟着谢蘅去过平淡的日子,那自然就得弃了王府的爵位。只是可惜,萧琏的手段比不上郴儿。”
  王媪扶着太后坐下,又道:“琏二郎君为人耿介,办事尚可,只是年岁尚小些,瞧不透那些人心险恶。”
  “所以呀,郴儿不能走。既然他想将谢蘅留在身边,那就叫谢蘅长长久久地留在宣王府中。”
  圣旨已下,连日来丁嬷嬷总免不得要淌眼抹泪。“这萧世子虽模样生得不差,家世也是好的,可偏是个残……”话至此处,少不得又要哽咽一阵。
  玲珑听罢,只拉着丁嬷嬷往外又走了几步。“婢子知晓嬷嬷是心疼咱们家姑娘,可如今圣旨已下,嬷嬷再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在戳咱们姑娘的心窝子么?”
  “姑娘心中已然难受得紧,还得扮出一副欣喜模样,咱们莫要再叫姑娘伤神才是。”
  二人这厢方说罢,谢知言便已然行至。
  待二人行罢礼,玲珑才引着谢知言去见秋蘅。
  因是连日汤药不断,虽燃有熏香却总遮不住药味。
  谢侯才方行入内,便又听到秋蘅咳嗽的声音。秋蘅见是谢知言亲来,搁下手中药盏便来见礼。
  “委屈蘅儿了。”谢知言出声安慰,他欲开口言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轻咳了几声移了目光到书案上。
  秋蘅料他是想叫自己先一步提出愿嫁,偏她今次不愿做这贴心的女儿,只等着谢侯亲自开口叫她依旨认命。
  谢知言静坐少顷,一手垂下捏着自己膝上衣料,一手执着底下人奉来的茶汤,他连着盏罢两盏也不见秋蘅开口,这才道:“蘅儿,圣旨已下,咱们谢家不可抗旨。”
  “那萧郴虽是身残,但他到底是宣王府世子,日后爵位定是他的。你嫁过去后,至多再过继一个同宗之子在膝下,便可一世无忧了。”
  果然如此。
  他甚至连戏都不做,便是来劝秋蘅应下了。
  这几日,秋蘅思虑许久,倒也是想明白了几桩事。
  路泠月绝无人手能寻到那起子下作的药物,是以,她身后必定有人,且非是路家人。
  路府入京本就剑悬头顶。
  路家费尽心机才能与谢家有所挂勾,此时断不会与谢家割席断了自家生路。
  不论是谢、路两家,或是宣王府,能叫这桩事不了了之不外乎两个原由。
  一者是为护颜面,二者便是谋划之人连他们都要忌惮几分。
  再加之先时正旦,自己身侧几个婢子无端枉死,大理寺审了许久都没有结果,想来也是下令之人身在高位。
  未待秋蘅回话,玲珑便捧了一束桃花枝进来,言说是萧郴命人送来的。
  秋蘅瞧了一眼,只叫玲珑去寻个瓶插起来便是。
  倒是谢知言瞧了,又开口劝道:“蘅儿,那萧世子虽是个身残的,却实在心细,想来日后蘅儿过去也是不会吃苦的。”
  第137章 游湖秋蘅听罢不免轻笑出声:“到底是……
  左右谢府逃不过一个倾颓之日,倒不如借此避开谢府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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