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们二人接连看了好几日,终是定下了启兴道边上兴化街上的一家铺子。
  这个铺子的位置并不怎么起眼,而且自带一个后院。
  前面一层可为店面,二楼处可供秋蘅日常刺绣居住,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另有一间稍大些的,正好让秋媮居住。
  如她们这等在都城并不靠山之辈,若要将铺子开在打眼处,保不齐便要招来祸患。
  而兴化街的位置甚好,这条街虽贯穿启兴道与升平道,却是一条街市狭窄之所。
  启兴道上满是有身份人户的铺子,而升平道上满是朝中重臣,她们将铺子收拢在这等贯穿东西两条主道的小巷之中,也算是存了心思的。
  交了银两,又去有司办理妥当,秋家姐妹便搬进了此处。
  她们来都城时不过就一人一个包裹,待将包裹放下后,便开始收拾铺子。
  秋蘅原在青州时就让秋媮以‘蘅娘子’之名出售绣品,如今既要独自开上一家铺子,自是要将这名号拿出来用。
  她寻人制了匾额,上书‘八表须臾’,取自‘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之意,亦是在指她以‘蘅娘子’为名所贩售的第一件绣品——双鹤须臾图。
  因是前几月秋蘅都在苍州客栈中以刺绣渡日,如今甫一开张,倒也有些许绣品可供贩售。
  而秋媮虽是刺绣技艺不佳,但甚在制宫涤的手艺不错,这便一道制些个宫涤在旁售卖。
  铺子刚开张不久,倒是有些许人进来瞧过,他们看着这些绣品,又听闻出自蘅娘子之手,皆是面面相觑,随后相问了银两,这便各买了一块然后大步离开。
  秋媮心下疑惑,却也未曾多想,不料过了两日,竟有两名京兆府的差役寻上门来。
  彼时,秋蘅正独自在二楼刺绣,听得楼下响动,自是下楼相问。
  待她下楼,听得差役
  一番话语,方知原由。
  原来,在这都城里早有一家绣坊贩售‘蘅娘子’的绣品,如今又出一家,那家绣坊自是要将秋家姐妹告上府衙。
  如此,这行差役就要来提人了。
  秋蘅听罢,未有惊慌,只是行一礼,道:“二位官人,容妾上楼取些物证,再与二位同去可好?”
  她见那二人有些犹疑,又道:“妾一介女子,并无通天之力,只是想去二楼取些物证自证清白罢了。”
  左近一人听了,道:“那我等需与娘子一同前去。”
  “自是可以。”
  那二人跟着秋蘅一道去了二楼,随后见她自一旁柜中取出一个上锁的乌木盒子,这便转头与那两个差役一道下了楼。
  行到一楼铺中,她又随意取了一块摆在店中售卖的绣品,这便与秋媮一道闭锁了铺子,与那两名差役一道前去京兆府了。
  都城中人听闻通义街的孟家绣坊要状告新来都城的绣坊娘子,也是觉得新鲜,不过片刻便围满了京兆府外。
  秋家姐妹跟着差役一道入内,随后便跪到地上,听候京兆府君问话。
  京兆府尹见她们二人前来,便道:“堂下秋家娘子,如今这孟家绣坊告状你假借‘蘅娘子’之名售卖绣品,有损孟氏生意,你可认罪?”
  “禀大人,自是不认。”秋蘅如是回答,道:“因为我本就是外人口中所言的‘蘅娘子’,又如何称得上假借?”
  秋蘅自袖中取了钥匙打开了那个乌木盒子,随即从内里取出了自己的户籍文书,道:“大人请看,我本名秋蘅,如何能称得上是假借?”
  一旁孟氏郎君听得如此言说,随即道:“大人,此女子狡诈!蘅娘子的绣品多年来都是经由我孟氏代为售卖,我如何会识不得谁人是真正的蘅娘子?”
  京兆府尹看罢,指着秋蘅道:“秋氏,你可有何话要说。”
  “自是有的。”秋蘅行罢一礼,随后看向孟家掌柜,道:“孟家郎君,你经营绣坊多年,想来也知晓这蘅娘子是长在何处的吧?”
  孟氏郎君道:“自然,蘅娘子是青州人。”
  秋蘅道:“那孟掌柜也应当知晓,蘅娘子最初的绣品都只交由青州城于家绣坊代为售卖,直到两年前,才未再在于家寄售过。”
  孟氏郎君道:“自然,那是因为蘅娘子来到了都城,绣品皆在我孟氏铺中出售。”
  “错!”秋蘅将那乌木盒子打开,又另取了些许泛黄的票据,道:“蘅娘子两年前离开青州,去了岷州,之后两年蘅娘子的绣品只在岷州王氏绣坊中寄售。”
  她高举了这些票据,道:“大人,这里有先时在青州于家绣坊收绣品时所给的条子,也有岷州王氏绣坊的,上面清楚写明了收售的时日还有绣品名目,大人自可查验。”
  那孟氏郎君不防秋蘅竟还留有此等物件,当下心里就打了颤,开始慌了神。
  只因蘅娘子于两年前忽然没了踪迹,他派人去青州想要收蘅娘子的绣品无果,这才另寻了一个绣娘,令她日日仿着蘅娘子的绣品习绣。
  不想好不容易事成,他将这消息也放了出去,转头便得来消息,言说都城中又出了一位蘅娘子,且这绣品价格比自己低出许多。
  如此有损孟氏利益之事,他身为孟氏家主,如何能坐得住?
  他寻人仔细查问,只知这二人初到都城,身后也无人撑腰,这便想要将这事经了官府之手,也好吓一吓这两个小娘子。
  却不料,这秋蘅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也非是见个官人便能吓得倒的。
  京兆府尹看罢,对着孟氏郎君道:“孟掌柜,这秋家娘子给的确实是青州于氏绣坊的票据,上头还有于家的印章,你还有何话说?”
  孟掌柜一双枯黄眼珠一转,忽道:“大人容禀,这秋氏娘子想必早有心冒名,这等物件只稍稍准备一二,定是能备得出来的。”
  一旁秋媮听罢,道:“大人,我姐姐的绣品素来都是我去贩售,大人若是准许,也可着人去岷州,去青州问上一问。这孟家郎君言说票据是假,那这人总是真了吧?”
  孟掌柜一听,额头不免沁了汗,这要是当真去青州相问,自己如何还能站得住脚。
  不单是孟掌柜不想京兆府尹派人去青州,秋蘅也不想。
  虽派人去青州相问定是能证她的清白,但如此一来,只怕也逃不过路家人的眼。
  若是让路家人知晓自己早早备下后路,只怕她就算身在都城,也断不了路大人的杀心。
  秋蘅心下略略思量,道:“大人,妾有一法子不但能自证清白,也不必耗费人力远去青州求证。”
  “快讲。”
  “如孟家郎君所言,蘅娘子的绣品初时皆在青州于家绣坊售卖,经年过去,都城中人也知晓蘅娘子之名,想是都城中也有人曾在青州购置过蘅娘子的绣品了。”
  “如此,只要寻来当时从青州城处购来的绣品,妾自是能自证清白。”
  第30章 宣王妃这盛夏暑热,蘅娘子缘何还覆着……
  京兆府尹听罢,尚未言语,就见一差径自后出来,随后附耳与京兆府尹细说了几句,随后京兆府尹便道:“秋娘子好主意,我夫人就喜爱蘅娘子的绣品,早些年也曾着人去青州购置些许。”
  “我已派人回府去取,待取来绣品,你们二人便当堂自证吧。”
  孟掌柜听闻此语,心中料想不好。
  他原本以为秋家姐妹也是个冒名之辈,却不想当真会是自青州来的蘅娘子。
  如今闹至公堂之上,他若是当堂退去,只怕于日后的生意亦是有损。
  孟家掌柜皱着眉头苦思良久,还未等他想出应对之法,外间已有差役将府尹夫人的绣品取来。
  那差役一共取了两块绣品,一人一块,交给了秋、孟二人。
  秋蘅将这绣品左右一看,道:“大人,这确实是出自妾之手,妾的绣品每一块都暗藏了玄机,每一块皆有不同。”
  随后,她便将这手中绣品的几个角拎起,拼在一处,那图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花纹合在一处,正是一只燕子。
  “此图名为春柳宴,宴与燕同音,我便在这绣图中暗藏了一只燕子。”
  京兆府尹接过来,照着她的法子将绣品拼凑了看,果然能瞧见一只燕子。
  堂外众人听闻,自也是纷纷惊叹,言语中不乏称赞秋蘅,亦不缺贬低孟氏的话语。
  京兆府尹放下绣品,又道:“孟掌柜,秋家娘子已然道出手中绣品暗藏的玄机,你可能说出来你手中这块的谜底?”
  那孟掌柜将这绣品来回的拼凑,来回翻看,半日也没瞧出来这图里到底藏了什么。
  眼见京兆府尹已在不停催促,孟掌柜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急道:“大人,这蘅娘子的绣品何如,我如何能知晓?”
  秋媮听罢,笑道:“孟郎君不是言说蘅娘子都将绣品交由你们孟氏来售卖了吗?那既是如此,孟郎君当是瞧见过蘅娘子本人才是。”
  “若是如此,你让‘蘅娘子’亲自来看,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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