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好哩好哩,只是睡醒后村长喊了村里的老家伙们,要给客人们接风哩!山里头的酒席,丰盛得狠哩,大家囔个到时候可一定得多吃点哩!”见几人的态度坚决,松老汉也只得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劝说,怀抱着松果儿就一脚踏入了黑暗中的楼梯。
  松果儿半趴在松老汉的肩头,黝黑的眸子,还在直直地注视着身后的几人,平静的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咯吱——咯吱——”
  老旧的木楼梯,随着两人的走路,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响动,而黑暗,也逐渐覆盖了两人的身影。
  鹿可本想着趴在桌上随意睡一觉,但想到了接下来可能面对的硬仗,还是决定拿出睡垫等物,好好歇一歇。免得因为趴了太久,反倒是腰酸背痛。
  其他两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扯回来的野草也没有丢掉,两人捏在手里,活灵活现的编了几只小动物,蚱蜢、兔子、小马之类的...
  又递给了鹿可保管。
  而姜初然则有些木楞的站在原地,她瞅了瞅其他人的举动,最终学着从登山包里取出了睡垫和毛毯,拧开了充气的阀门,静待着睡垫撑开。
  接着又重新拧上了充气管,躺在了睡垫之上,再把毛毯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因着他们此刻并不算走出了望山,山里的气温也依旧偏低,适当的保暖也十分重要。
  小小的堂屋,除了八仙桌和案台之外,并没有太多多余的空间,几人的睡垫,靠得也比较近,就连姜初然,都是如此。
  就是挨着姜初然的鹿可,此刻也睁大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也不知此刻,该睡还是不该睡。
  毕竟姜初然的靠近,或许也代表着某种危机。
  然而姜初然却不管鹿可的那些小心思,学着几人的动作躺下后,立即就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又缓慢的呼吸声。
  好似已经睡着。
  她的状态,和两日前的曹安、一日前的钟廷之,是多么的相像。
  据燕时牧当时的口述,姜初然是在经过钟廷之和曹安的帐篷时,被突然白雾里突然出现的动物咬断了指甲,拖进了雾里。
  那个时候,恰巧是第二天结束,也就是曹安彻底被取代掉的时候。纵观姜初然现在的举动,沉默却又在偷偷的观察,她似乎是在...
  学习着活人的行为...
  是在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着与那具身体完全的融合吗?
  在躺下之前,砖屋的木门就被关上,还顺便插上了木门后面的木插销,保证他们此刻所处的,是一间密闭的空间。
  只是关了门的房间太过昏暗,背包里仅剩的几盏灯,还是派上了用场,兢兢业业的照亮着幽黑又阴沉的大堂。
  即便是不怎么想要入睡的三人,在安静的环境里,在灯光的笼罩下,倦意也在不断地上涌。
  不多时,便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一模一样的梦境前奏,目睹着身躯再度虚化成黑雾的鹿可,虽然内心少了几分波动,但那种恐慌与绝望的感觉,依旧如同跗骨之毒,啃食着她的心脏。
  好在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惊惧的感觉便抽离了鹿可的心神,她的意识很快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飘荡在了半空中。
  砖屋不同于帐篷,鹿可在梦中的意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吞食啃咬的动静,也没有看到那道小山高的动物影子。
  但——
  凭空一阵微风起。
  原本插着的木插销,仿佛消失了一般,紧闭着的房门,顺着微风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就往里面吹开,露出了阴沉又泛着红光的山村小路。
  红光甚至有些刺眼。
  老老实实摆在堂屋中间的八仙桌和长凳,像是被几股不知名的力道托举着,飘荡在了半空中,又晃晃悠悠地向着门外飘去。
  鹿可心里怔愣,操控着漂浮的意识飘荡到了门口,却踌躇着不知该出还是不该出。
  一直安静着的望山村,也顷刻间热闹了起来。
  那些上了年纪的山民,似乎都走出了家门,没多久便响起了欢声笑语。只是因为距离颇远,鹿可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碎纷杂的声音。仔细分辨着,应该是一些桌椅拖动的声音,捡柴劈柴的声音,以及——
  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们在做什么?
  各种奇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鹿可心中的犹疑更甚。石碑上的第八条文字写到:若是想要在山里留宿,请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选择密闭的住宿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白日里睡觉的时候,也要拉好帐篷的拉链,关上房间的木门。
  但现在,一直关闭着的木门却突然打开了...
  同样也意味着,松老汉的这座砖屋,不再是一个完全密闭的住宿空间。因此鹿可无法确定,在踏出这间砖屋时,她会不会遭遇不测...
  当然危险的概率,是要高许多的。
  毕竟去了外面,她所要面对,可不仅仅是一人,而是整个村子。
  可说来也奇怪,她似乎没有看到松老汉和松果儿两人出门。莫不是他们也和她一样,会在梦境里脱身成意识的形态,飘荡着离开?
  嘈杂纷乱的声音仍在继续,在不间断的倾听中,鹿可都能感受到村子里的喜悦,仿佛是要发生什么极大的喜事。
  几乎不需要怀疑,这喜事就与他们这几个玩家有关。
  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劈砍骨头的声音,“砰砰砰!”每一下都用尽了力道,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骨头只之上。
  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的声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砖屋里倾听着的鹿可,鼻翼间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抓心挠肝的,似是要吞食她的五脏六腑。
  松老汉做的野味!
  下意识的,鹿可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个想法。飘荡着的意识身躯,冷不丁地向后退了五六步,企图远离这股香味。
  但这香味太过霸道,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涌入她的感官中,完全无法逃避!
  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梦境里,就突然涌现了之前诡异的香味?是之前那些村民们的动作吗?
  抬桌、磨刀、捡柴、剁骨...
  加在一起,就是在准备松老汉嘴里提的那句,村长的宴请,足以出动他们整个村子里村民的宴请。
  意识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鹿可的身躯一退再退,后背都快要抵上墙壁上挂着的寿翁仙桃图,以及那道狭窄的黑暗楼梯。
  在这样长时间的诱惑下,鹿可的心神都有些溃散,迷离的目光,陡然落到了煤炉上温着的热水。
  水?
  对!水!
  她操纵着身躯,穿过了悬挂着的粗布,径直扎进了厨房的水缸里,闭气。
  极度诱人的香味,在清水的阻隔下,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心肝脾肺肾胃里的那种抓心挠肝的馋意,也得到了缓冲,不再催促着鹿可,冲到正准备着宴席上,大肆享用一番。
  只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蹲在水缸里闭气的鹿可,只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十分的漫长,久到她快察觉不到时间时,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道带着口音的催促。
  “客人们哩!醒一醒哟!村长他们的宴席准备好哩,大家快起来哩,不好让村里头的人久等哩!”
  一连串的,都是松老汉的催促。
  在他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鹿可蹲在水缸里的意识,骤然就飘荡进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还不等她睁开眼,那股抓心挠肝的馋意,就已经充斥着鹿可的鼻腔。
  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鹿可睁眼就看到了松老汉怼到了近处的脸,苍老又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鹿可捂住鼻子的手。
  想掰开,又不能掰开。
  “老伯,怎么才刚睡了一觉,村里的宴席就准备好了?”略显尴尬的松开了自己的手,鹿可闭着气,笑着说了这番话。
  “是哩是哩!俺们这些老头子觉少哩,早早就备好喽,快起来去吃哩!”褶皱的笑脸满意了几分,松老汉也没再一直盯着鹿可,转身又催向了其他人。
  趁着这会儿的时间,鹿可急忙从挎包里拿出了那张写着规则的纸,撕下了一角,掰扯着塞进了自己的鼻子里,企图隔绝那股味道。
  另一边的诸离、燕时牧等人,也在松老汉的催促下,相继睁开了眼睛,闻到了那股馋人的香味。
  至于身侧的姜初然t,在鹿可醒来时就不见了踪影。
  “老伯,其他人呢?”
  “他们呀,早就去参加宴席哩!包括楼上那两男娃娃,还有俺家松果儿哩!”
  这倒是十分符合,那几人对于美食的渴望。但是松果儿这次,怎么没陪同着松老汉了?
  最磨蹭的三人既然已经起身,自然也不可能在原地干站着,只得跟在松老汉的身后,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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