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四周的白雾,浓稠又阴冷,飘荡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之外。姜初然仍旧是神神叨叨的模样,双脚蜷缩到了胸前,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脑袋,嘀嘀咕咕地说着十分含糊的话语。
  还是之前的那些,“吃”或“不吃”。
  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依靠她自己的意志力,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燕时牧的身上也十分的狼狈, 都是些在地上摩擦后留下的土渍和草屑, 还有打斗、挣扎中,沾染到的绒毛和血渍。
  他冷硬着一张脸,却是随意的坐在了土地上,目光落在新搭建的火堆上,时不时地又瞥一眼姜初然,兀自陷入了沉思。
  诸离和鹿可两人也是,被白雾困在了这小小的空间内,在谈论完了大家也许并不愿接受的消息后,同样也席地坐了下来。
  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一边等待着夜幕降临。
  白雾里的时间流逝虽然很慢,在三人等待得都有些心焦的时候,雾气终于变幻了颜色,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逐渐变得稀薄。
  “天,快黑了。”一直观察着附近环境的鹿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白雾的变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另外两人天色的变化。
  “雾气也在消散了,只是,姜初然...该怎么办?”把已经疯了的她留在原地吗?想必不需要他们出手,谋夺身体失败的小松鼠,也不会放过她。
  死亡,会是既定的归宿。
  “还是把她带回去吧。总不能...”面对诸离提出来的现实问题,鹿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姜初然丢在这里。
  至少现在的她,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死人。
  把姜初然带回营地,带着她继续前进,寻找离开望山的出路。但若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姜初然的灵魂被彻底的吞噬,失去了身为人的意识,被这望山里的动物完全取代...
  只能说是时运不待她。
  也怨不得鹿可他们几人了。
  毕竟,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再多的,就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了!更何况,即便是以命相搏,也不见得可以——
  救下姜初然!
  夜晚来临的很快,只不过是又过了半小时,笼罩在大地上的白雾,已经稀薄的即将完全消散,被雾气遮掩的山沟的景象,也逐渐显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泥土、石头、山壁、断树...都是深沉的黑色,但在高悬的银月和繁星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雾一样的朦胧光亮。
  而最为瞩目的,是鹿可、诸离、燕时牧中间燃烧着的火堆,打开的灯具,以及不远处营地里,悬挂着的五盏露营灯。
  目测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确实不远,两点一线相连,也不到十米。可在白雾里,却仿佛是相距了千里。
  营地里的火堆,似乎是早就熄灭了,并没有看到摇曳的火光,就好像是一直没有人醒来添加柴火似的。
  但却有人,悄悄地拿走了鹿可他们安置好的露营灯。
  可供怀疑的对象,只有留在营地的钟廷之、曹安、松老汉和松果儿四人,不想鹿可他们回去的,肯定也是其中的一个。
  露营灯的光芒并不微弱,隔着约莫十米远的距离,看到里面有晃动着的人影,他们似乎是还没有醒来。
  用尘土熄灭了面前的火堆,伸手捡起头灯绑在了头上,又收起了其他照明的工具,鹿可他们才向着营地的方向前进。
  想要离开,还需要依靠本地人松老汉。如果可以只依靠自己,他们早就可以脱离大部队,径直往西方离去。
  石碑文字的第九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望山都是可以离开的,出路就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
  这句话十分的令人生疑。
  “出路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但身处望山沟的玩家们,看到的就只有两边的山壁、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以及远方连绵的群山。
  走到哪里,才算是真正的离开了望山呢?
  姜初然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疯癫状态,燕时牧拽着麻绳的另一头,拉着她跌跌撞撞的前进,而鹿可和诸离则是走在了前面。
  “等等。”刚走了几步,鹿可突然想到了白天时埋葬的东西,“顺路去看一看埋起来的松鼠内脏。”
  松老汉、松果儿两人的帐篷,是在钟廷之和曹安帐篷的旁边,姜初然是在曹安帐篷的位置被掳走的,而鹿可埋葬的内脏,位置是在松老汉帐篷的后面,相距并不是很远。
  诸离点头应了声好,拉着姜初然的燕时牧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只是像左侧偏移了两步,很快就看到了鹿可之前做的记号。
  三颗嵌在土里的小石子。
  手中空闲的两人,寻了寻旁边的两根粗壮的树枝,挖掘起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
  树枝始终比不上木铲,花费的时间也比当时更多了些,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才看到了埋葬在土坑里的饭盒。
  出乎鹿可预料的,饭盒表面曾经沾染到的零星血渍,全然不见。只剩下了覆盖着的土渍。
  用树枝戳了戳饭盒的搭扣,将其戳得卷边之后挑开,里面——
  空无一物!
  看着眼前空的又没有丝毫血迹的饭盒,鹿可的脸上满是惊异:“不见了,和昨天的兔子骨头一样,完全不见了。”
  “会不会是这山里的小动物,把这里面的内脏吃掉了?”见证了昨天消失的兔骨的燕时牧,一边将麻绳的一端牢牢地控制在了手里,一边探头看了看没有东西的饭盒,开口说道。
  “可是,我们挖的土坑,并没有被刨开的痕迹。”
  “诸离说的没错,不仅土坑没有被动过,就连这饭盒都没被动过,但里面的内脏,包括溅到外面的血迹,都完全消失了。”
  观察着眼前的饭盒,鹿可也紧跟着诸离的话语,否定了燕时牧的推测。她抬起眼皮,看向了燕时牧,目光却不由得被他身后的姜初然吸引了。
  “吃...吃掉...吃了我...我要被吃掉了...嗬嗬嗬...”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个字眼。
  灵光也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鹿可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忖度着语句,踌躇又犹豫地开了口:“你们还记得姜初然当时描述的,被吃掉的顺序吗?”
  “顺序?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腿、左腿、右手、左手、躯干...还没有到脑袋。”不出片刻,诸离就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错。她描述的被吃的顺序,就是右腿、左腿、右手、左手,以及躯干,最后是脑袋。虽然在梦境里还没有吃完躯干,但这个顺序,是不是和灰兔子、小松鼠它们被吃的顺序一样?”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听着鹿可诉说的这一段话,燕时牧有些怔愣,“根据松老伯好客的性格,把腿部的肉先递给其他人吃,十分的正常。而按照一般先吃动物身上最美味的部位,也应该是由腿部,再到身躯。”
  “但为什么那些动物在梦里面吃姜初然时,也要按照这样的顺序呢?它们完全可以一口就咬掉脑袋,让猎物不再挣扎。”先是否定了燕时牧的想法,鹿可才大胆地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被吃掉的动物,就是被吃掉的玩家?”
  看向她的,是两张愕然的脸。
  “或者说,动物本就是不存在的,又或者是松老伯采取了某种手段,把人类变成了动物。每一次被吃掉的动物,实际就是被吃掉的人类。”顿了顿,她又继续道:“ t但被吃掉这种结果,并不会立即显现出来,而是...等到存活着的动物啃咬了人类的指甲,通过入梦的方式,在梦境里把人类吃掉,从而完成——取代!”
  “与此同时,那些曾经被烹饪的小动物的内脏、骨血,因为本不存在,又或者是因为还在人类的躯体里,所以...每一次都会消失不见。”
  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惊人。
  也完全出乎了燕时牧和诸离的预料。可随着鹿可每一句的分析层层递进,同样也令他们两人,不由得有些信服。
  “所以,我们需要阻止松老伯烹饪那些动物?甚至,也要阻止那几个人吃肉?”顺着鹿可的思路,燕时牧开始怀疑,是否应该阻止松老汉的行动。
  “可还有一个问题,明明钟廷之是第二个吃了最多肉的,为什么不选择他,反而选择了姜初然呢?”紧接着,诸离也挑出了里面的矛盾点。
  “或许还有其他我们还没有理清的点。算了,先回去吧。”就算是鹿可,也有些好奇,选择姜初然的原因是什么。
  按照食用肉类的多少,第二个受害的,分明应该是钟廷之才是。
  话题说到了这里,三人也没再继续聊下去,伸脚拨弄着挖出来的泥土,把土坑覆盖住了,才继续往前走去。
  没几步,就走到了营地里。
  在路过帐篷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来了细细碎碎的动静。随着他们继续前进,帐篷的拉链也被一只略显肥胖短小的手拉开,露出了一张有些喜庆的脸:“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四个人一起出去了吗?中间的火堆都熄灭了吗?还有姜初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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