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一群身穿着白大褂的,带着口罩帽子和眼镜的人堂而皇之的站在了上面,每个手里都拿着一样乐器。
  手风琴、小提琴、竹笛、箫、二胡、古筝、琵琶、扬琴等等…
  个个架势摆得有模有样的,倒真有几分演出乐团的气势。
  只是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像是给他们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暗红的血雾,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而且若是没认错的话,这些人,分明是体检时候见到的那些医生,甚至人数更多。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了疗养院的演出乐团了?又是什么时候拿着乐器站到了幕布的后面?
  在进入房间时,鹿可分明没有听到属于其他人的呼吸声。但仅仅是熄灯的一两分钟,在幕布拉开的时候,这些人就突然出现了。
  还是说——
  医生并不需要呼吸?
  不,还有一种可能。舞台的后面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这样熄灯后营造出来的黑暗环境,才更方便他们行动。
  但在暗红色灯光的照耀下,以及舞台两侧的幕布的阻挡,并不能看清舞台后面真实的模样。
  还不等她再观察一番,舞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演奏。或许是为了遮挡他们的面貌,吹奏乐器的人都没有摘下他们的口罩,而是在嘴巴的位置割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在暗红色等下显得血红的嘴巴。
  难以言明的乐器声响起,“嘎吱嘎吱”,像是锯木头一般,尖锐、刺耳又难听。
  这哪里是一场音乐会?应该是折磨人的酷刑吧?
  鹿可可以保证,生平从未听过如此潦草又杂乱无章的交响乐,犹如魔音入耳,刺得人耳朵生疼。
  她恨不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隔绝这种声音,但却没有这样做。
  在遭受着声音折磨的余光间,鹿可瞥见了翟先生低侧着头露出来的表情——
  满是痴迷和赞叹。
  不似鹿可,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翟先生却是饶有兴致,目光灼热又眷恋的盯着舞台上表演的众人,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爱人,听着天界上的仙乐。
  究竟是谁的耳朵出问题了?
  竭力克制住自己捂住耳朵的手,鹿可细微的转动着脑袋,观察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
  和她一样的玩家们,都表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色,像是在遭受着什么酷刑似的。
  更有什者,举起了自己的手,企图捂住耳朵,但半空中的手掌却顿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
  而那些坐在轮椅上的住户们,则个个如翟先生一样,满是痴迷和赞叹。
  甚至忍不住地挪动着轮椅,希望更靠近舞台一些,只是这样的动作,却因为玩家们握住的扶手给阻挡了。
  唯有松开手的几位,轮椅悄无声息的前进了几步。
  这还只是音乐厅演奏的刚刚开幕。
  鹿可不得不强撑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干扰声,打量起了舞台上的表演,试图寻找破局点。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的,都像是乐器新手,随心所欲的吹拉弹奏着手中的乐器,任由它们发出各种难听嘶哑的声音,恶心着在场众人的耳朵。
  虽然不熟练,但只要发出声音即可。
  好像他们自己都听不到这些声音似的。
  渐渐地,所有的乐器声开始同步,交织混杂在一起,汇聚成了一种诡异又独特的腔调。
  犹如晦暗不明、呢喃模糊的呓语。
  战栗,惶恐,迷茫。
  第146章
  这诡异又混杂的腔调。
  像是多种声音的混合, 又像是某个远古巨物的喟叹。
  随着这腔调的响起,翟先生他们脸上的痴迷之色更甚,身上也迸发出了无比强大的力量,操控着轮椅挣脱了几位玩家的束缚,一步一步地朝着舞台的方向靠近。
  至于在场的玩家们...
  在呕哑嘲哳的乐器声转变之后, 原本清明思考的大脑,骤然被一层浓郁的灰雾所笼罩, 逐渐变得浑浑噩噩。
  模糊呢喃的呓语,此时,就像是蛊惑人心的咒语,摧毁着玩家们的心神。
  持续不断的、无孔不入的诡异声音钻入鹿可他们的耳朵里,化为一个个神秘的文字,在他们被灰雾所覆盖的脑海里旋转、跳跃。
  又在定格的一刹那, 支离破碎。
  化为一缕又一缕的灰色雾气,溶解进了灰雾里。
  鹿可、叶寒、楼慕青他们这些在场的玩家们,在诡异腔调变化的一瞬间,整个人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思绪也开始变得混乱,一种说不上来的战栗、惶恐、迷茫的感知开始蔓延。
  仿佛是从地底的深渊爬出,一寸一寸的攀爬上了他们的脚掌、大腿、胸腔,以及他们的脑子;又或者是从舞台上流淌着的音乐里倾泻而出,一次又一次的从吹拉弹奏的乐器周围开始蔓延,侵蚀着每一处的空气,密不透风、牢不可破的包围着在场的所有人。
  只是对于住户和舞台上的演奏者来说,这晦暗不明、呢喃模糊的呓语恰如仙乐,令人着迷,使人向往。
  他们宛若虔诚的信徒,操控着轮椅,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如痴如醉的倾听着演奏的音乐。
  眼神专注而赤忱,除了舞台上的工作人员外,再也看不见其他。
  听到兴起时,竟毫不避讳的直接从轮椅上站起,双脚踏踏实实的落在了地面上,手舞足蹈起来。
  旋转、跳跃、提手、抬头、扭腰、跨步等等...
  六个年过半百、行将就木的老年人,站在舞台边,干枯瘦柴、卡顿迟缓的身躯,此时此刻,动如脱兔,一举一动间都带着虔诚炽热。
  整齐划一的动作,带着说不上来的奇异韵调和节奏,配上他们苍老褶皱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美感,只觉得毛骨悚然,像是古老巫族的祈神舞...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关注他们。
  舞台上的穿着严严实实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们专注认真的使唤着手里的十八班乐器,舞台下大半部分淹没在黑暗里的玩家们,在古怪奇异的呓语下,已经自顾不暇。
  在不断搅动的战栗、惶恐、迷茫的感知下,思绪就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不再转动,极致的困意也从四面八方涌来,伴随着一个个由声音演化为神秘文字又溃散形成的灰雾,一层又一层的侵蚀又包裹住了他们的脑子和精神。
  仅仅是半首曲调的时间,之前还站立着的玩家们,一个又一个的瘫倒在了地上,眼皮子都耷拉着闭了上去。
  四肢发软,精神溃散,意识糊涂。
  这般凄惨的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在舞台边缘起舞的那些住户们了。
  只是在所有的玩家都瘫倒之后,音乐声没有停止,舞蹈也没有停止。他们依旧虔诚而炽热的演奏着、舞动着,像不知疲倦的小鸟,亦或是忠诚的信徒。
  为他们的主宰献上最热烈的信仰。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左右。
  一曲终了。
  翟先生他们收敛了眼底的痴迷和眷恋,一脸正色,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正襟危坐的坐在了轮椅之上。
  穿着白大褂的那些工作人员们,也像是从梦魇中惊醒似的,之前专注热烈的表情消失不见,呈现出了几分恍然和迷茫。
  在吹拉弹奏起乐器时,刚开始还是由他们自己本身主导。直到后来一股神秘莫测的不可言说的力量降临,剥夺了他们身体的控制权,好似中了邪一般,演奏出了一股奇怪的腔调,像是稀奇古怪、晦暗不明的呓语。
  随着呓语的响起,身体便更不受控制了,意识也开始昏昏沉沉,心底也莫名浮现了十分的虔诚和向往,维持着赤忱的微笑,任由着神秘莫测的力量操控着演奏完整整一首曲子。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一次召唤神降,都会出现一样的情况。舞台上的工作人员们虽然在清醒后有些恍惚,但也极快的调整了心态,将手上拿着的乐器恭敬的放在了一边幕布后面的架子上。
  “咔哒——”一声轻响。
  原本被猛烈关上的音乐厅的大门,被外面的人轻而易举的打开,在场清醒的人却并没有转头看门外的光景。
  “哒哒哒”的脚步声和“咕噜咕噜”的滚轮声同时响起。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黑色西装裤、黑色高跟鞋的女士从门口走到了舞台边缘,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推着推车的矮矮胖胖的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士。
  是护士长冯蓉和娃娃脸护士。
  护士长冯蓉依旧是一副高傲又不失恭敬的模样t ,至于娃娃脸护士,则是配合着带上了一个口罩,低垂着脑袋,有些畏缩,只顾着闷头走路,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是脑袋上贴着的纱布,在乌黑的发丝和白色护士帽的夹击下,有些显眼。
  “事情办得不错,那就开始动手吧。”护士长趾高气昂地对着站在舞台上的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高声说道,夹杂着几分表彰。接着才对着在舞台左右边缘的几位住户恭顺又谦卑的说:“先生,女士。烦请你们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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