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寻笛每到期末就会成为专业里的抢手货,因为他不仅是专业第一,还能写剧本排戏。
京艺期末打分潜规则:原创剧目会比经典戏目分更高。
室友王俊社会实践没跟他选到一个老师,和另一波幸运儿去京城演艺集团做群演,他们的期末汇演节目也顺便排定——《红玫瑰与白玫瑰》。
悠哉得不行。
寻笛同时排好几个剧,焦头烂额凌晨才回宿舍,王俊打着游戏头也不回:“上啊!集合!中路集合!“
寻笛倒在自己两个月没换的床单上,听见王俊扯着嗓子喊:“小笛笛!下午两波帅哥来找你,要你期末跟他们组队啊!”
寻笛摆摆手,声音虚弱:“放过我吧!再排我要死了......”
王俊和那群人在组队,开麦大笑:“听见没?我们笛笛一滴都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咯!”
就算是累成这样,寻笛仍然捧着手机,焦虑啃着嘴巴皮,一遍遍去看邮箱和消息。
什么也没有,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石沉大海。
如果不是有一朵玫瑰花被他在网上学着密封压成了书签,放进自己的手机壳,寻笛真要以为见到陈寒远是自己累死前的一场美梦了。
很快京城也开始下雪。
不同于北城的野蛮肆意,京城的雪也像带着点老神在在,下得慢吞吞,悠扬着飘。
寻笛作为南方人没再有心思关注这些雪......直到期末汇演结束。
京艺的学生们像一群即将放出笼的鹌鹑,迈出学校那一刻都是黑棉袄露两条欢快细腿,满脸笑容拖着行李挤出狭窄校门。
寻笛已经订好回家的机票,就在今晚。
宿舍的其余哥们走光了,寻笛在宿舍吃炸鸡外卖,百无聊重赖刷《瑞克和莫蒂》。
他觉得编剧真是天才,怪诞宇宙和人类温情被想象力融合,寻笛每次重看都要感慨:
“哇,我要是能写出来这样的剧本就好了。”
他吮着手指上的甜辣酱和浪味仙海苔碎,边看边分神想着寒假回家的行李漏了啥,带的内裤够不够......
电话横幅弹窗突然挡在瑞克流绿色口涎的脸上,伴随着迟来的震动,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寻笛还以为是快递,接了,含糊着咔嚓咔嚓咬炸鸡:“嗝......喂?”
电话的背景声很空,停滞片刻,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是陈寒远,晚上有空吗?”
在寻笛停滞的心跳中,那头感到疑惑:“寻笛?”
寻笛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差点原地摔跤!
只听一阵呯哩乓啷的奇怪动静后,寻笛才扶着上铺的楼梯虚弱开口:“嘶——有!我超级有!”
陈寒远约他在一家餐厅吃晚饭碰面。
寻笛在宿舍换了十多套衣服,最后万般不情愿穿了第一套出门。
灰羊毛衫露出蓝色衬衫领,外罩黑色大衣。
寻笛把自己发色偏浅的刘海用果冻发胶抓了一下,在饱满的额头上露出一个方形缺口。
很好,很帅,他勉强满意。
一出门被冻得畏畏缩缩,坐上出租车,寻笛长舒一口气,看见窗外细碎的雪花夹杂着冰碴子一样的雨水唰唰唰落下,城市里的雪堆在两旁,是黑灰色的。
他又想起北城白纷纷的雪......
车里暖气开的太足,寻笛又燥又热,偷偷开了一道小缝,让冰冷的风吹拂他涨红的脸。
电梯直达顶层,餐厅门口站着穿燕尾服的服务员。
寻笛明明提前十五分钟到的,可服务员带他来到餐位,陈寒远早就坐在座位上——随意穿着一件黑色长袖卫衣,右臂上是这个潮牌标志性的红色条纹,听见动静他从手机上抬头,看清寻笛的穿着后挑了下眉,轻笑:“今天很帅。”
寻笛的头再次涨红成一颗西红柿。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寻笛,陈寒远低头看手机,声音温和:“我已经点过了,看看,想吃什么?”
寻笛这时候终于有了点不虚的感受在,呜呜呜还好这家餐厅我妈以前带我来吃过。
他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藏了点小心思问陈寒远:“我看您点了沙拉,酒我点黑皮诺配可以吗?”
陈寒远并无不可:“好。”
说完这个字,他又抬头看了寻笛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朝他笑了下。
寻笛再次被这个笑击中,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抓稳重重的菜单,声音竭力不抖:“那......就、就这些吧......”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陈寒远放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问起他的学校、考试、寒假.....
有了充足的准备,寻笛流利回答,毫无察觉自己这样像在面试。
陈寒远朝他露出微笑,寻笛在心底尖叫:
哇......他又笑了!好好看!唇型也好漂亮!
寻笛曾经刷到过一个观点,结婚不要找生理性喜欢的,到时候发现对方人品有问题,想跑都跑不掉。
他觉得自己对陈寒远大概就是生理性喜欢,陈寒远问他喜欢看的电影,寻笛满脑子都是:
好想亲嘴。
他正襟危坐,自认为藏得很好。
落地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噼啪发出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寻笛惊呼了一声:“好大的雨。”
陈寒远收回视线,喝着高脚杯里的酒,光线在他轮廓上投下灰影。
寻笛看不出来他喜不喜欢这种酒的果甜味,听见他问:“你很喜欢科幻电影?”
聊起这些事寻笛可来劲:“哇!您怎么知道?也不是科幻电影,我只是喜欢那些很有想象力的感觉,像《瑞克莫蒂》,前几天又看了《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我真的太喜欢了!宇宙螺旋无敌喜欢!”
他侃侃而谈,聊多元宇宙的想象力,多元宇宙就像绚烂的颜料,为情节刻画提供了无限的空间......不知道说了多久,寻笛又猛地停下,神情变得羞赧。
但陈寒远看起来听得专注:“怎么不继续说了?”
寻笛顿时松弛不少:“嘿嘿......在您这样的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陈寒远说:“我没看过几部电影。”
寻笛朝他竖起大拇指:“哇!来自大佬的谦虚,学习了学习了。”
陈寒远挑眉,放下酒杯,背部轻轻往沙发椅上一靠,又笑了。
每次陈寒远一笑,寻笛都要被他迷成智障。
陈寒远大概也发现了,就用那双带笑的眼睛深深看着他,他的背后是雨夹雪的黑色城市夜景,绚烂的灯光幻化成虚焦的圆圈......
如果宇宙是一个巨大的贝果,那么陈寒远的瞳孔是幽暗的夜海......
寻笛不知道自己正在微微张着嘴巴,眼睛因失神圆睁......
这幅模样再次逗笑了陈寒远,他问:“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说话吗?”
寻笛眨了下眼,突然发癫把心声说了出来:“你好美。”
“......”
陈寒远微怔,寻笛自己也是一愣,再次化身西红柿男孩:“不是......我、我的意思是......”
陈寒远没再说话,恰好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侧眼去看。
寻笛急得冒汗,要弥补自己的失礼,他找不到借口,慌乱之中看到手边酒杯......
之前为了装逼,寻笛每次喝就嘴唇沾一点,他怕自己醉了失态,现在——他猛地干了一大口!
酒壮怂人胆,他为自己找到了借口:“我我我......就是有点醉了......”
见陈寒远没说什么,寻笛又赶紧喝了一口。
在他想把杯子里剩下的红色酒液一饮而尽的时候,陈寒远制止:“我知道了,可以不用喝了。”
......
一个人到底会不会喝酒其实很容易被分辨。
寻笛压根就不会喝!
他每年酒精摄入最高峰值就出现在年夜饭,家里厨师会做白酒醉虾。
热闹的缤纷饭席上,虾肉像果冻一样泡在冰酒里,灰白爽嫩,鲜甜弹牙。
寻笛可爱吃了。
很快,寻笛也化身红酒里的虾,浑身通红,动作迟缓,任人宰割。
满是光晕的视野里,寻笛迷迷糊糊看着陈寒远的脸靠近,跟磨了皮打了光一样圣洁,而后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自己被一股力气架起。
他耳边陆续传来很多很嘈杂的声响,说话声,电梯滴滴响,好像还有汽车喇叭——叭叭叭!
伴随着“啪”的一声关门,这些嘈杂归于平静。
寻笛不在乎耳朵里有什么,就知道盯着陈寒远那张发光的脸看,那张脸往哪去,他就学向日葵跟着转。
嘴里咕哝着:“好看......真好看......”
“呱呱美......顶呱呱!”
什么东西拍了两下寻笛的脸,寻笛生气拍开:“哇!你好烦!挡着我看他脸了!”
“......”
随后寻笛的脑门被手指关节敲击,本来就晕,之后再发生什么就难以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