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说大人时代变了,不过我确实大部分时间是坐那儿看着的,但我也不是没有半点贡献,我后来被拉去当升旗手了,虽然不用晒太阳,但是胳膊快断了。
说着我为了给自己正名,把当时的朋友圈翻了出来,穿着学校发的礼宾服,白色的,胖子看了一眼,没话说了。
但他大概是看到了下面密密麻麻的评论,就说没想到你朋友还挺多的。
我愣了下,想了想,“还行吧。”
崔邵慈和开车的司裁都不是多话的人,插曲过后,车内又陷入了安静,崔劭慈一直在翻手机,头都没抬,过了会儿,我听到司裁发了条语音。
“知道了,一共几个抚恤金批下去,别惹事儿。”
我意识到他是在说来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中的那几个,这个时候那种身边的人真实死亡的后怕才一点一点地涌上来。
生命以标价的形式出现,化成了数字,当然最关键的是司裁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习以为常的状态。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干什么?我已经不愿意多想了,也不愿意去想如果我死在这儿,会不会也是简单地标个价就打给我家里。
我就想逃离这种氛围,胖子再逗我我也装成困倦的样子不说话了。
到最后真的困了,但我一直强撑着,到了酒店套间。
这国际金融大酒店是我另一个同学家开的连锁的,特意给我整了个vvip,装修跟在南京也差不多,我在熟悉的环境待了会儿,热水泡完澡,泡得全身都红了,才逐渐松弛下来。
我头上裹着浴巾,身上披着浴袍,严严实实躺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看着酒店下面的人工湖。
胖子没过多久也出来了,至于崔邵慈他们,好像就只是来接应我们回来的,送完我们就离开了。
胖子也没多问,也没打断我的发呆,我俩就这么坐着,一直坐到了早上。
胖子走得也急,他说家里还有一猫一狗等着喂呢,也不要他的洋房火锅了,着急忙慌地说下次再见。
我说别,真别,一拍两散再也别见了,并且我不是开玩笑。
胖子唰一下就笑了,“行行行,”他一口答应,“万一我一不小心撞见了,也保证下次的见面会比这次愉快。”
胖子的背影也很快消失了,我本来叫了个车去机场,后来又想了想,去了高铁站。
踩在了南京的土地上,玄武湖就在不远的地儿,才让我有了几分真实感。
我直奔家门就去了,我妈还没来得及去我外公家里,见我回来,先是惊喜了下,不过她冷静得特别快,叫我赶紧去把我这一身可笑的衣服给换了,十分钟后出门。
这几天下来,我自认历经生死,心理素质成熟了太多,感觉快一辈子没见面似得,鼻子都酸了,心里叹口气,一步迈过去,有点哽咽,“放心妈我以后都听你的,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大概是我俩闹小矛盾以来我头一回这么乖巧,但我妈冷静依旧,淡定地睨了我一眼,看看手表,问我以前是怎么教我的,凡事话不要说得那么满,还有七分钟的时间。
果然我妈还是我妈啊,我的千言万语,感情的百转千回都憋进了肚子里,点点头,飞快地奔上楼换衣服去了。
我在家呆了快小半个月,平时做做饭,跟杨飞约了顿饭,就老实回学校去了。
经历了上回,我是没法再面对我的室友了,本身就有房,就申请了校外住宿。
我对我的专业更加排斥,纯粹是为了及格,十二月份的时候开始对着老师和学长学姐们给划的重点死记硬背,加上平时分,好不容易算是全部低空飘过了。
天已经冷下来,黑得很早,学校开始放春节。
我再次回到家,先陪着我妈购物,去了恒隆广场,顺便也从几个店里熟悉的sales那里订了十来只表,五十万的七八个,十万的七八个,又给杨飞挑了个,其他的分批打包寄给我玩得还算不错的同学家里。
我妈说知道的当你在social,不知道的看你那直接按价买的架势买出了一种批发的感觉,让我至少看看款式再买。
我想想太麻烦了,算了。
当然我也收到了不少礼物,不过我习惯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吃完年夜饭再打开,就总是攒一堆儿,快把玄关给填满了,最后在我妈的勒令下,才暂时都先放到了车里。
填了满满当当一个后备箱,最后车后座上都堆满了,大年三十终于到了。
这么长时间的安逸,之前的那几天经历对我来说就像梦一样,包括萧肃生和胖子,在我的脑海里都逐渐模糊了起来。
我似乎终于告别了那段不愉快。
到了下午,我妈开车带着我去了我外公家里。
南大的老家属院,里面其实住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当时我家就把对门也买了下来,设计了一下,连通两边,做了一个小三百平的平层。
我其实晚上吃饭不多,在这个三人年夜饭里,我负责的角色主要是做饭。
当然我仪式感还是有的,每个菜做几口,摆在盘子里,到底也摆满了整张桌子。
我吃了几口就叫着饱了,跑去旁边的落地窗那儿坐在地毯上,开始拆我的礼物。
署名的有,没署名的也有,有高中同学的,也有初中同学的,有的跟我一样敷衍,表、手链,新款的随便挑点,关系比较好的像杨飞他们,就会精心挑挑,挑我比较喜欢的寄过来。
像杨飞,他喜欢哈雷,说要给我也整一个,不过被我连续拒绝了两年,他老人家还没放弃,寄过来表的时候还附带了张照片。
这个人就喜欢刺激冒险。
我把照片搁到了一边儿,开始拆下一个。
这个地址特别特殊,一听就像是少数民族的村子,我印象中绝对是没有家在那里的同学,就上网搜了搜,发现离昆仑山挺近的。
东西装在信封里,确定是寄给我的,我起初还以为是杨飞又搞的什么极限探险的明信片,看到上面骑缝章后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严谨,我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很薄,只有两张照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拿到照片的时候,手就莫名地抖了起来,等看清楚上面人的脸,心里一股子寒意陡生起来,忍不住坐着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靠着墙壁,才觉得安定了点,继续看那两张照片。
是我爸的照片,确定是他的脸,不过我不确定那照片是不是合成的。
一张是在山上,还算正常,一张是躺在病床上,似乎是睡觉的时候拍的,闭着眼睛,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特别奇怪。
第23章
那只手已经超越了我对于人手的认知范畴, 以至于我看着整张照片,只能注意到它。
整只手都是一种介于墨绿和黑绿之间的颜色,皮很粗糙, 皱皱巴巴的, 说实在的, 用一句很不尊敬的话来形容, 很像蜥蜴的皮剥了下来, 直接贴在了人的手腕上。
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翻了下照片, 背后贴着四个大小不一的纸片,未来的你。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 我妈猛地叫了我的名字, 吓我一大跳。
她问我鬼迷日眼地在角落里缩什么, 过来给我爷爷打电话了。
我赶紧就把那两张照片重新塞回信封里,连带着上面贴的快递单也刚忙撕下来塞到了口袋里,着急忙慌地走了过去, 整个人都是很恍惚的状态,差点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多宝阁,那上面可都是我外公的宝贝。
我特别焦虑,其实也知道心里还有点幻想,这是不是我爸让人给我寄过来的。
春节联欢晚会我压根儿没心思看,好容易熬到了十二点之后,收完了压岁钱之后, 便钻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我又困又精神,看快递单上的寄件人是关某某, 又搜搜上面的手机号,也搜索不到微信, 只知道地区是北京的。
我喝了一杯热牛奶,感觉精神稳定了不少,把那两张照片拍到了手机里,踩着地毯换衣服,一条腿刚迈到床上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来自北京。
大半夜的,我穿着我最喜欢的白毛毛睡衣,差点一脚跪在了床上。
手机一直响,像个烫手的山芋,我在床上裹上了被子,接通了电话。
胖子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屋子,我赶紧把音量调小了点,不知道是有点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机。
“小江风新年快乐,恐怕我要食言了,”胖子的语调中有一种故作轻松的感觉,“我得来找你一趟。”
胖子应该是在室外,我听到他冷得一直哈气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是不想跟他们再扯上任何关系,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光中瞥到了那两张照片,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来也好,南京,这不就是我的主场吗?我想着想着就说,“我最近都在我外公家,但你来这儿不方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到这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