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也是这个理儿。”
  说到底这地方是在灵山道脚下,他们已然处理了大半的事,后头的事还是交由灵山道比较合适。
  百花休见二人谈起正事,觉得没趣便自己走了。
  时惊尘眼看着门被关好,才坐在榻边,问黎未寒道:“那邪祟想要师尊身上哪样东西。”
  他一边问,一边伸手取了凳子上的粥,用勺子慢慢搅了搅。
  黎未寒哪儿能把那邪祟的意图说出来呢,总不能说那人想和他做那种事吧。
  这种经历,光是想想都觉得离谱。
  他要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即便昨晚那事成了,就一定会有孩子么,也太高看他了。
  这十月怀胎期间又有不少变数,如此谋划也太长远了些。
  时惊尘见黎未寒不说话,心下便也有了数。
  那邪祟的目的,想来和温柔乡的主人是一样的。
  黎未寒这身子里的灵力确实诱人,但也太过暴戾,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身死道陨。
  大多数人眼馋归眼馋,却是不会愿意走和黎未寒相同的路。
  那些人千方百计地想法子和黎未寒双修,如此既等能到灵力灌溉,又不必承受这灵力的反噬,倒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握着勺柄的手滞了一滞,时惊尘抬眸看了黎未寒一眼,问道:“师尊身上的灵力不稳,可有找寻过破解的法子。”
  黎未寒听他问这个,只道:“原也没什么大碍,故而没找过。”
  “没找过?”
  是找到了,但不愿用吧。黎未寒该是知道炉鼎可以调息灵力的,只不过碍于内心的束缚,才不愿走上这条路。
  时惊尘回忆起黎未寒金色眼瞳时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人的现下的状态是被刻意压制过的。
  有些人越是强大便越是放纵,无恶不作,嚣张至极。黎未寒好像正好相反,不论他的能力如何大,心中始终是有一道槛的。
  这道槛指引着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做出抉择,告诉他使用炉鼎是不对的,所以这人才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无情道这种看似清心寡欲的道路。
  黎未寒这么些年所执着的,不是无情道,而是“是非”二字。
  时惊尘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黎未寒的心思也没那么难猜。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没有断绝七情六欲。贪嗔痴爱恨欲,黎未寒都会有,只是全都被关在了这道槛之后。
  所有的事,只有被划分到“是”与“对”的一边,黎未寒才会放手去做,甚至不惜得罪各门各派。
  使用炉鼎是错的,按着规矩娶妻生子才是对的。
  他所厌恶的不是两情相悦,男欢女爱,而是为了增进修为,去迫害另一个人的自由与身躯。
  时惊尘想到此处,忽然觉得自己是今日才开始认识黎未寒。
  旁人说黎未寒浅薄,说他是飞上枝头便忘乎所以的麻雀,却从来都不知他心中的的坚守与道义。
  这道义在心头,不在口舌间。
  看不穿的,永远不会看穿。
  时惊尘将粥递进黎未寒手里,黎未寒舀了一勺,温热的粥挨到唇际时,眉头略略一蹙。
  时惊尘的手落在他脸上,问了一句:“疼吗?”
  “还好,一两日也就好了。”
  “是吗?”
  只停一两日么,早知道就咬重一些了。
  黎未寒启唇去喝那粥,时惊尘落在他唇角的拇指却在不经意间探进了齿关。
  他抬头,看向时惊尘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询问。
  时惊尘没有说话,只是借着光,面不改色地查看了他口中的状况。
  “里头没事。”
  时惊尘的手毫不留恋地撤回去,黎未寒却在这一瞬间尝到了一丝甜味。
  像是指尖碰过香膏残留下来的甜味,又好似刚刚碰过蜜枣一类的东西。
  丝丝缕缕,回味无穷。
  黎未寒用舌尖抵了抵时惊尘碰过的地方,垂下的目光中,浮越出点点金光。
  *
  第052章
  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方才的动作有些暧.昧了。
  黎未寒抬起头,眸中的异色在见到时惊尘严肃的神情后,骤然消散。
  “怎么不喝粥?”时惊尘问了一句。
  黎未寒想了想, 道:“懒得喝了,身上没什么劲儿。”
  时惊尘听见这话, 不由地笑了笑:“师尊这么大的人, 还要人喂不成。”
  “不能吗?”黎未寒就那么抬头看着他。
  时惊尘愣了一愣, 看向黎未寒的目光中带了些细微的审视。
  “没什么不能。”
  时惊尘接过黎未寒手中的碗, 特意吹了一吹才把勺子往他唇边送。
  黎未寒沉默了片刻, 看着时惊尘的眼睛, 又道:“渴了,喝不下去。”
  “喝粥也可以解渴。”时惊尘提醒他。
  “粥太稠了。”黎未寒并不渴, 但他就是想这么说。
  时惊尘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只把碗放到榻边的凳子上, 起身去倒水。
  黎未寒转头看着为他倒水的人, 心下忽然攀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时惊尘很听话,但好像有些过于听话了。听话到让黎未寒开始怀疑, 是不是他的任何要求, 时惊尘都能够满足。
  “水。”时惊尘回来的时候,把杯子递到了黎未寒的眼前。
  黎未寒没有伸手接过去,就那么俯身衔住时惊尘手里的杯子, 喝完了水。
  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微动,有点滴茶水溢到了唇角。黎未寒没有擦拭,任由那水滑落到脖颈上, 再滚入衣襟中。
  时惊尘静静看着, 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的咽喉也有些干渴。
  “喝完了。”
  黎未寒提醒了一句, 时惊尘这才回过神来,把杯子放好。
  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下的慌乱,时惊尘端起放在一边的粥,问他道:“三小姐的禁言术是师尊下的?”
  “是,她的话有些多了,多说多错。”
  三小姐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心思尚算良善。倘若容郡王知道三小姐有意把计划告知于他,父女之间必然会多些防备。
  “容郡王以为三小姐被魇住了,正在请郎中,师尊不给她解开吗?”
  “不着急,二小姐你见过了吗?”黎未寒问他。
  时惊尘点了点头,道:“见过了,是个聪明人,聪明里还带了些心计。怪不得那妖邪要最开始占那二小姐的身子,这整个郡王府,也就那二小姐是个有主见的。”
  “你是这么想的?”
  “师尊怎么想?”
  黎未寒往后靠了靠,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才道:“无论那二小姐多聪明,始终与邪祟作不了抗争。整个郡王府只有二小姐是适龄未嫁之人,怎么想也该是二小姐亲自去成婚要来的稳妥些。我若是他,不若直接摄了那大小姐或者三小姐的身子做威胁,让二小姐亲自去成婚。”
  如此便是做个三年五载的夫妻,当局者也不一定能察觉。
  那邪祟只想要个孩子,却先占了二小姐的身子,再让已有婚约的大小姐替二小姐成婚,求那一夜的缱绻,怎么看都是多此一举。
  且不说大小姐是个文弱性子,容易关键时刻掉链子,来年若是大小姐真因这一夜有了孩子,婚约又怎么办,她的名声又该如何。
  舍了大小姐保二小姐,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厚此薄彼的父亲。
  “师尊的意思是,那二小姐身上有蹊跷?”
  “对,但也只是猜测,过会儿你跟我去一趟,一看便知。”
  “好。”
  时惊尘应下,待黎未寒喝完了粥又穿好衣裳,才又跟着他去了趟郡王所在的院子。
  黎未寒心思玲珑,察言观色的的能力很好。
  方才简单与那二小姐说了几句话没看出什么,如今再看,此人的腰身似乎要比寻常女子粗些。
  黎未寒见时惊尘仍在揣摩,不经意间抬了手,在时惊尘面前一挥,时惊尘即刻看到那二小姐腹中的蹊跷。
  是胎灵,那二小姐腹中有子。
  时惊尘抬眸去看黎未寒,黎未寒淡淡笑了笑,只接着与容郡王说话。
  黎未寒这么些年受理过的委托不少,虽说这次也不是人家求着来的,但总觉这满府上下的人,态度有些奇怪。
  今日细细看来,心下便也清楚了几分。
  黎未寒交代完了邪祟的事,又推脱了容郡王让他多留几日的请求,便往客栈去了。
  一行人会面之后,即刻动身往城外去。
  时惊尘待马车出了青城,才问黎未寒道:“师尊说,这二小姐腹中有子,容郡王可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
  黎未寒挑了挑眉,心道这容郡王看着浅薄,心思还挺重。
  这修道之人势必不会在一个地方多停留,用二小姐的名义和他成婚,往后离开,那二小姐腹中的孩子,便生的名正言顺了。
  他这是险些当了别人孩子的爹呀。
  时惊尘垂了垂眸,道:“想必那邪祟也看出来二小姐身怀有孕,才想出了如此麻烦的法子。这容郡王,倒是会顺水推舟,也难怪他那好话说的如此顺溜,必然是早就有找个修士作夫婿的打算,如今碰到了师尊,正应了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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