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像在等着什么人出现。
一副魂不守舍模样。
唐小语过去,从后拍了拍她肩膀。
她回过头,眼眸倏忽亮起光芒,但又很快黯淡下去。拍照时,她对着镜头,笑意也淡淡的。
拍完照,林绪青轻声说:“谢谢。”
她转身,似乎不准备再多待了。
唐小语莫名有些不放心她,但家人朋友还在等她拍完照,出去吃饭。
她犹豫了好一会,一狠心,冲过去说叫家人朋友先吃着,又朝着林绪青追过去。
林绪青从学院楼走回宿舍。
明川大学有这样的传统,毕业典礼会邀请校友返校,还会安排全球直播,学生的家长、朋友也多,路边几乎站满了人。
她逆着人流,走路却快。
明明只差了那么几分钟,唐小语半天都没追上她。
直到快到宿舍楼下,她停留了一下,仰起头,伸出手,像是要接住雨滴的样子。
可今天分明是晴天。
唐小语气喘吁吁,半弯下腰,停了两秒,准备过去,忽然看见她脚步踉跄,像是要晕倒的样子。
“哎!林绪青,你没事吧?”
她忙冲过去,扶住她。
“没事。低血糖。忘了吃早饭。”
“低血糖你还能忘吃早饭?”
“真的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多管闲事呗。走吧,我陪你回宿舍。你休息一下。”
“不用。我吃块糖就好了。”
唐小语不理她,跟着她回到宿舍。
宿舍里已经搬空了,她行李很少。床上铺了很薄的一层被子。桌上放着两本书,相机,还有个铁盒,一看沉甸甸的样子。
“你不去吃午饭吗?”
“不饿。不想吃。”
“你低血糖,不吃早饭,又不吃午饭,你就不怕真的生病啊?”
“生病啊,”清瘦安静的女孩突然笑了,“真生病也可以。如果是重病就好了。”
“重病就可以让她来看我了。”
“她以前说,她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
唐小语愣住:“什么?”
林绪青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没有理她。
许多个深夜,都有这样的念头盘桓在脑海里。
她无数次在想,见不到她了。
我是不是生重病,或者车祸了……就有正当理由跟她说,让她来看看我了。
唐小语试探着问:“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姐姐吗?”
林绪青答非所问:“她说她不管我了。”
“她在哪?”
“不在明川了吗?”
“不在也没事。咱们换个工作!去她的城市!我让家里给你安排工作,好不好?”
“算了。”
她去年秋天就走了。
她早就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为什么算了?你喜欢她啊,为什么不告诉她?”
“那又怎么样呢。”
她曾无数次独自走过的夜路。
只是那时她心有期盼,从不觉得路又远又黑。
只是现在。
那盏灯。那束光……已经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可她不能跟随自己的心。
肩上依旧沉甸甸的,那是她生来就背负的责任。是她的原罪。
她脱掉学士帽,解开学士服,神情愈发冷淡沉凝。
在明川读书的前三年,曾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等待过许多个周五,等待她来看她。
但这样的时光终究成为了过去。
在满校园的欢笑和喧闹声中,她轻声说。
“我怎么能够。”
“我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第64章 约定
从高铁站到医院,天已经黑了。
姜悯推开门时,裴如仪正在跟宁柔打电话,偏过头见到她,忙问:“阿悯,小柔说你前几天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姜悯笑着摇头,“她怎么还跟小时候那样爱告状。”
“你啊,生病了也不跟妈妈说,”裴如仪半是担忧半是数落,“什么事都不说,都装自己心里。但凡有小柔一半贴心,我就高兴了。”
“是是是,那您就多跟小柔打电话。您心情好,我也放心。”
“你就哄我开心吧,”裴如仪睨了她一眼,又对着电话那端说,“小柔,阿姨回头再打给你。”
等裴如仪挂了电话,姜悯打量起母亲。
气色不错,看来这段时间术后恢复不错。
姜悯悄悄松一口气。
“阿悯,你要真想让妈妈高兴……”裴如仪欲言又止:“你这样总是孤单单一个人,身边没个人照顾……”
这些话,以前她说过。那时姜悯还年轻气盛,很不客气地反驳回去。近两年她原本不怎么说了。可能是因为这次生病住院,又不可避免地旧话重提。
母亲还在养身体,姜悯不想在医院里顶撞她,只当没听到,岔开话题:“我叫护工回去,今晚我在这陪夜。”
“不用,”裴如仪忙说,“你不是才生病发烧完,你回家去。不差这一晚两晚的。”
姜悯想了想,点了头。
她的咳嗽还没好全,尤其是夜间咳嗽很厉害,说不定还要吵到裴如仪休息。
“那,您这边还有事吗?”
裴如仪见她神色恹恹,知道她不想跟自己聊刚才的话题,也心疼她这段时间的辛苦:“没事,你早点回家休息。”
姜悯嗯了声:“那我先走了。”
从医院出来,她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
比她预计的时间要早,原本计划在医院里多陪母亲一会儿的。
但她实在不想听那些话。
她有时觉得母亲对自己的期待是很割裂的。
年少时希望她读书成绩好,希望她工作稳定,希望她优秀有出息。
后来又希望她能嫁个所谓的‘好’男人,如果能在定安陪着她,那就更好了。
早年她还困扰过,觉得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不让母亲失望。这些年,她已经不再想这件事。
没有人活着是为了承担别人的期待的。
回到家,姜悯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手机里有两个红点。
有新的未读消息。
她瞬间想到什么,打开微信……点开一看,是江雪姿发来的,问她有没有空,方不方便接电话。
她莫名感到失落。
过了片刻,姜悯给江雪姿打去电话。
“阿悯,回到定安了吗?”
“嗯。刚到医院看了我妈,现在回家休息了。怎么了,什么事?”
“没,就一些工作上的事。冬陵县的文旅宣传片上周五出稿了嘛,冬陵文旅局那边希望我们再补充些内容,可能要安排人去补拍。我想让小林和米唯过去,你看呢?”
“我……”姜悯沉默片刻,“你直接问问她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去吧。”
“小林啊?你问还是我问?你想她去,她肯定会去的。”
姜悯一怔。
是这样的。林绪青……似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你问吧。她不想去就安排别人。我先休息了。”
“行,你最近也够累的。拜拜。”
挂掉电话,姜悯又看了会书,准备休息。
关了灯,她躺下,在黑暗之中,久久没有睡意。
她想起江雪姿那会的话。
从去年那个飘着雪的冬日到现在,有时阳光明媚有时细雨霏霏的春天,林绪青总是悄悄陪着自己。
做事认真又专注,再辛苦也绝无怨言。
许多次,不经意一回头,她察觉到林绪青注视着她的目光。
她知道林绪青喜欢黏着自己。
有时朝她笑一下,或是捏下她的脸颊,这人心情灿烂的几乎要把‘高兴’这两个字写在脸上,满心满眼都是她。
想起许许多多的时刻。
想起林绪青在灯光下睡着的样子。她看着她,拿指尖碰了碰她睫毛,心里温暖而愉悦。
想起那许久没有新消息的对话框。
姜悯甚至忍不住想,那天……她是一时冲动吗?
可林绪青不是会冲动的人。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冬陵县里她们一起牵手看花灯时,还是在山谷里去看桃花……又或者是断电的那一天夜里,那个沾满清新水汽味的拥抱?
也许,还要更早吗?
是她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共同看了一场雪的那天么。
还是她们一起看的新年烟花?
难道,会更早吗?
……总不会是她还在读书那会吧。
不知道。
姜悯想了许久,但想不出答案。
多想无益。算了。
她不再试图去想答案。
只是,思绪起落,她又想起许多事。
想起她们曾经约定好,下次要同看一场烟花。
想起她答应林绪青,等从冬陵带回去的花种发芽生长,要拍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