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第281节
琳公主揶揄:“你随观水、药师学了好几年炼药,自己都没治好,倒拿我当第一个病人了。让殷元元看,他是神医。”
殷元元睇了一眼:“没鼠疫的,不给你开假条。”他请琳公主上桌,菜记得留了。
第四阵破。
琳公主挨着我坐下,也不避原芷视线,懒懒依偎着我。忽然神念中,她有些忧烦地向我道:“那阵里没有青龙神,但我真的预感到,青龙神出现了。三洪荒神是能彼此感应的。”
第340章 寻剑(一)
晚宴散去,门人各回院子养精蓄锐。我和琳公主已成道侣,自然同宿。每次动用白虎神力后,琳公主总要受到反噬。如今她道行渐深,受创渐小,只是事后不免意态慵懒,无精打采。
“一时容易,长久不易。”琳公主轻念。这话洛神瑶也与我说过。当时我想,是瑶仙告诫我须对公主至情不渝。可琳公主念叨这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抱着琳公主,等她的下文。她如果愿意,自然会说下去。
琳公主没有说。黑夜中,我们互相吻了起来。
翌日,日上高竿,我和公主才姗姗起迟。她满脸飞霞,心思看上去倒没那么沉重了,我稍觉安心。宗门门人如没有特别急命,严守修炼功课,作息向来规律;今天不必出房,门人们都心知肚明我们两人一夜贪欢了。
琳公主道,“你这荡魔院知院真是胡天胡地,才做了半天活,就和女人厮混起来。”
我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整理衣裳,向镜子里娇笑的她道:“雌雄交接,情动精构,道书上写的很坦诚。”
她笑骂起来:“好好钻研宗门史籍,别尽读些下流的脏书。”当然,公主也与我是共犯,一道看过不少。
我道:“西军长久沉寂,昨日我们一夜之间忽然破了三阵、四阵,猴山必然震动。我不想催逼过急,缓上几天,也让我们捷报的影响发酵。”
琳公主赤脚下床,替我插好道士的簪子,甜甜耳语了几句。她累了一日,还要小憩,不愿出门,何况城里还通缉着她。让厨娘们备好她的膳食,也让我早点回来陪她。
她没有继续青龙神的事情。我暗暗记在心里,须与琳公主一道留意。
昨夜大捷,今日碎叶城震动,我不再用狮无名打扮,恢复了道士的装束,当通缉令上我的头像是空气,大摇大摆地出了云宅。我要巡视一番碎叶城,观察人情的浮动。
殷元元和樊无解在抓紧时日修炼。柳子越与聚仙班的人已打得火热,尤其是和旦角苏芃眉来眼去。经过柳子越的风言风语,大家以为,原芷对琳公主的不满,全是小姑对新媳妇的狂热嫉妒。我无话可说,也不能澄清。
原芷还谨慎地保持着易容,坚持与我同去巡城。原芷认为她是文侯大将,有侦察敌人城寨的责任。这理由无可反驳。我只好拉上柳子越,还有聚仙班的花落落、遵礼同去,以免落下话柄。
大白天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猴山的黑气突然少了两道。碎叶城从凌晨鬼市开始,已议论纷纷了半日。今天康城主的麾下骑士随处可见,他们时刻警惕着奸细煽动叛乱。毕竟,如果投降文侯,也得康城主第一个投降,岂容其他帮派分一杯羹。
聚仙班停留在西域许久,各处帮派、商会、寺庙都曾演出。花落落与遵礼不久便与碎叶的大寺火神庙谈妥了明日大演的事宜。应我的要求,明日聚仙班会在火神庙向全城人上演西荒军破猴山第三、四阵的剧情,稍微改换了几个名字,宣扬西荒军的武威,反正大家都懂的。
我们明日会在暗中护卫,如果引出猴山的奸细就当即擒拿,审讯出妖猴德健的近况。
与花落落暂且分别后,按照与西荒军的约定,我们又踱到了碎叶城门口:城门口堵着一队五百人的商团,有野猪头有熊头有狼头有人头,自称是从西大荒远渡来中土贸易。城门的守卫暗示要钱,不交钱就要逐个翻箱验货。我远远地向西荒商团的头领挥手致意,那头领正是我荡魔院辖下的邬元甲。
邬元甲不肯交钱,守卫头领喝令翻箱。粗暴的骑手把箱上覆盖的番薯倒出,之下是一口口火铳。城上的守卫急用铳口对准瓮城里的商队。
之前,我和文侯商议,猴子有神兵一字错在手,飞行的宝船若挨上一下,一船人就要丧光性命。还是调遣西荒军的散兵,披挂飞翔的蚂蚁铠甲,用轻兵器弹压破阵后的猴山。
邬元甲见四阵已破,率荡魔院的道兵们如期而至,率先入驻碎叶城。
我看守卫还在纠缠,撕下城门口我的通缉令,几步行空,走至瓮城上的守卫头领身旁,让他放商团进城,这商团五百人都是我的朋友。
“哪里来的小道士,那么多妖怪都和你有亲?敢对你军爷放肆——”他正要发作,见我的手指戳着通缉令上价值九万两的原剑空头颅。
我谴责道:“军爷,你对康城主的差事不上心呀。原剑空就在眼前,速速抓他领赏。”
碎叶城头领陡地变色,点头哈腰道:
“这,仙长,那就是一个玩笑,哈哈。仙长这边请,你们这些狗才,快放下火铳,让仙长的朋友进城。”
邬元甲大笑,问盘查的小兵,箱子里的到底是不是火铳。小兵忙说,他们的眼神都不好,那么多甘蔗,怎么认成火铳了,真该打自己脸。
我和邬元甲携手进城。我的这批道兵千挑万选了种民和西荒妖的精锐,俱是顶尖炼气士,随琳公主攻取了半个北荒,刀光血影里历练过。但原芷对他们的战力不置可否,她训练的西军精锐从帝都之围后经历了更多的沙淘和甄选。不过,猴山的兵更加稀烂,中驷也勉强能应付下驷了,至少这些军队能免除宗门之人屠杀凡人的责任。
我向邬元甲道:“你们驻扎在火神庙,明日有戏可看。是我自吹自擂的戏。”
邬元甲大笑,然后他向我通报了一个消息:“那个大正王朝的使节明明德正来碎叶城。”
我问:“他来做什么?”
邬元甲道:“明明德还是在文侯面前啰嗦招安。不过今天看到十绝阵一下子破了二阵,降了一个调:他说,如今恰是招安的更好时机。之前十绝阵尚在,朝廷拟议暂缓西域的城池;今日十绝阵被破近半,妖猴胆寒。朝廷正可收回西域所有的城池,留一座猴山给妖猴也罢了。文侯反问,十绝阵全破,妖猴授首,不就一劳永逸吗?明明德拂袖而去,径直跑碎叶城,要以朝廷的名义直接和康城主、和妖猴谈判。”
我冷笑:“朝廷很爱惜妖猴这个真人级的战力呀,必定要拉拢在手。”
邬元甲做了一个斩的手势,小声道:“既然明明德来碎叶城自投罗网,我们就替姬师姐剪除这个麻烦。报一个明明德被妖猴恼怒杀死吧。他不过一个道胎,容易得很。”
明明德并不是一个道胎,只有我清楚这一点。我想除这个魔头几次都没有得手,今番他再也插翅难飞了。
我说:“明明德隐瞒了他的道行,不可莽撞,我会布一个绝杀的局。”
我看到上一次给康城主送信的那个机灵小乞丐。看起来,他得了不少赏赐,原来光着脚,现在买了鞋子。我写了第二封给康城主的信,微笑着交给小乞丐,他跑上第二次腿,能穿丝绸锦缎了。
第341章 寻剑(二)
折返云宅,我招呼起诸门人与邬元甲重聚,再度开宴席吃喝。原芷名将之声播于四海,有燕赵抗妖、解帝都之围和灭欧阳家的实绩。邬元甲得过兵家的真传,有心无心和这小姑娘谈论起兵法,往返数十次,邬元甲不由赞叹原芷是堪比古三王的名将。
我娘只教儒学文章,我爹只教临阵实战,宗门只教道家典籍和各种道术,我自然不知道古三王何人,腆着脸问他们。
邬元甲倒没有笑话我,认真教导:
飞刀弑君之后文明纪崩溃,修真者横行妄为,有三位人类王者叠起争雄,乃青丘君、天原君,还有益王也就是后来的益皇帝。这三人不知得的什么厉害传承,单凭神通就足够慑服彼时倏起倏落的各路修真者。服者归入三人旗下,不服者灭之。可三人也不开山立派,志在恢复人间旧观,他们从不对凡人使用神通,只用训练的凡人军队和发明的各种冷热-兵器去削服各路诸侯。
那些归顺他们的修真者渐渐成为三人的大将和谋臣。等各路诸侯悉数平定,三人争霸继之,也不用神通赌赛,依旧用凡人军队,修真者只担当监军,或者排除敌方的修真者干涉。一百年中,无数兵家的战例战法兵器来自古三王削平诸侯、争霸天下的战役。即便今日战争的各种规矩,也是脱胎自古三王。
三人神通相若,军政之才仿佛,但益王最有大略,国势渐渐压过青丘君和天原君。争霸至第一百年,青丘君和天原君也不愿人民耗费在没有前途的征战,竟然都放弃了混一中土的雄心,归顺了益王。益王遂开创了文明纪之后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也就是大正王朝之前的大益王朝,称益皇帝。
山河榜也随大益王朝的建立而创办,各路修真者当初是被益皇帝逼迫着上蜀中的莽苍山斗法,人人都在益皇帝箭的射程里,个个自危。不过后来群修体会到在山河榜处理积怨纠纷,减少血斗内耗的便宜,即便后来大益王朝衰败,这山河榜倒一直延续,只在楚王金蝉之乱和四大宗门混战时停过几届,大正王朝接着办到今日。
我想:邬元甲讲的全是凡人眼中的天下历史。我和琳公主已经知道,道门主宰了文明纪后的天下五百年,他们不放任顾曼殊建国,也绝不能放任三王。三王争霸的一百年,始终不见道门的踪迹,真是咄咄怪事。群修被益皇帝逼上山河榜更是匪夷所思,他们不是十家而是道家,道门怎么能允许世俗王侯越俎代庖得指使修真者呢?
我默然翻看自己的手掌和手背,隐隐觉得三王和那个消失的道门一体两面。就像如今普通凡人,大多只知道大正天子、帝师、文侯、宇文拔都这些显赫诸侯的名字,还有道观里塑成铜像的几个祖师,四大宗门的其他出世大人物恐怕他们全都茫然不识。
三王或许是道门派遣到人间制止文明纪崩溃后纷乱,从此却留在了人间。三王的妥协、山河榜的创办,恐怕都顺承了道门的法旨。
我和琳公主互视,有了默契。
琳公主敬邬元甲一盏奶茶,
“我往常只知道邬道友带兵识将,没想腹内还饱读兵书史书。西荒的小妖由你率领,我也放心了。打北荒靠你,我们打西域打燕赵也靠你了。”
邬元甲谢过。褚桂遭变钜夺舍之劫,邬元甲无心证道,我们便把西荒军的水师、陆军交付两人。今天发现邬元甲明通政史,更须重用,与柳子越的歪门邪道恰能配合。人间的事情,我们俩不方便向原芷请教,依赖昆仑入世的门人,尤其是昆仑的种民和半路投奔宗门的,他们既不在乎我的出身,也对妖族没有成见。
琳公主继续问邬元甲,
“大益王朝我是知道的,印象里却全是笑柄。后来天下又再纷乱,诸侯如麻,都不听大益王朝的,还出现了灭道的楚王金蝉,那三王去了哪里呢?”
邬元甲道:“史书上说,益皇帝在混一中土,创立第一届山河榜的三年后就莫名死了,无数厉害的大略都没有付诸实施。青丘君和天原君不服益皇帝的血裔,重新立国。原来益皇帝降服的修真者纷纷叛离,却已不是当日的门派,而是裂土割据、传子传孙的世家诸侯,只在口头上尊重大益王朝。益皇帝百年征战的混一,不过是聚沙成塔。”
琳公主道:“那青丘君和天原君该轮流做皇帝了,毕竟益皇帝之后就他们两个本事最大,他们二人也就百多来岁,日子长着呢。”
邬元甲道:“也是奇怪,青丘君和天原君重新立国不久后,也相继离世。青丘君的齐国、天原君的晋国由君王的血裔独断,渐渐沦为修真者的家族轮番执政,慢慢也和被掏空的大益王朝一般无二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修真者凭神通做上大官或者镇将,大夫夺取卿位,卿夺取君位;列王反叛皇帝,列侯反叛列王。”
原芷道:“无数仁人志士追慕三王的统治,那是文明纪后天下最繁荣兴盛的时代,甚至超过大正王朝鼎盛之时,连文侯也十分敬仰。三王治国有术,战争也没有给生灵带了不必要的苦痛。修真者收敛形迹,凡人安生乐业。他们对权力也毫无迷恋,益皇帝最善,另二君甘愿称臣;益皇帝后继无人,另二君毅然自立。只可惜时也命也。”
邬元甲却道:“三王功业不成,其实早埋下了伏笔:无论益皇帝还是青丘、天原二君,都分封修真者灵脉和人民。等三王不再,无人能够弹压,这些修真者就尾大不掉,瓜分三王的基业了。我看如今文侯把打下来的疆域土地分封给那些外道散修,也是重复昔年三王的失着。入世的修真者是双刃剑,君上应当一切包养,随在身边,既能约束也便使用,绝不能放他们自立。
这也是大正王朝推崇集权,延续数百年的缘故。倘若文侯遇到不利,这些分出去的灵脉人民,还能问那些外道散修要回来?倘若别他宗门利诱这些外道散修,他们立刻就能拥兵自重,倒戈相向。”
邬元甲毕竟还是不服原芷这个小女孩子。
原芷道:“三王功业不成,只是时也命也,与布局毫无关系。他们分封修真者,并非失着,而是大势所趋,不得不然。
三王在人间争夺,战线广袤漫长得不可思议。修真者能飞行能缩地,大军的后勤给养都可存于宝葫芦。没有前方后方,不分寒暑昼夜,敌军便会突然出现。三王神通无论如何广大,也不能疲于奔命,每日从天南飞至海北,昆仑飞至东海,只能把大大小小的修真者分散在星落棋布的城池中,最好的资源则集中到王城。如此,每处城池遇到小寇即刻扑灭,遇到大军凭借阵法拖延时日,或者小小互救,或者以大救小。极端严重,三王才率精锐出马。广阔的山河由此织成一张密网,疆域方能稳定。这是修真纪以来兵法上的剧变,邬将军倒不晓得。
三王的神通盖世,都是能活上数百千年的大神通者,按照常理,分封的诸侯绝不敢也无能叛乱。只是出了三王在百多岁就横死的怪事,才有后来的乱象。
至于文侯分封灵脉给外道的朋友,一是酬谢,二是节用,也是形势使然。宇文拔都与货殖家关系密切,又占据天下最富饶的吴越之地,足够收买外道,供养大军。他不必送外道灵脉人民,靠货殖家就能给他们兵器、丹药、符咒、法宝、还有人间的金银——不错,昆仑药田出产的丹药、龙虎山的符咒,剑宗的兵器、通过唯利是图的货殖家,都流到宇文拔都那边。
昆仑要收买外道,供养大军,除了丹药和兵器二项,其余全仰仗龙虎山的上官天泉流通,昆仑又不愿和龙虎宗彼此不分、恩情难酬,只好径直将灵脉舍与外道。灵脉的出产需要人民劳作,修真者自己不会耗费功夫,那自然要将人民一并赐予。于是,文侯分封外道,就成了唯一可行之策。
也不必担忧外道反叛。理同三王:三王横死只是命运不济,血裔无法继承他们的神通和心智。文侯之后是昆仑的长老会,永远有昆仑的强力元婴和真人压制那些外道。”
邬元甲一时语塞,无从反驳,良久,大笑起来。
原芷回以微笑。
琳公主道:“依照你的说法,益皇帝什么都没有失算,只是算不到自己早死。那永远不死不老的大神通者,便可永远统治神州大地,直到天荒地老了吗?”
原芷淡淡道:“这种学说在修真纪称为天帝制。楚王金蝉曾经信奉,但他不智触怒了龙虎宗;令母洛神瑶也曾信奉,当时她继承了人类父亲的秦王之位,又受昆仑的全祖宠爱,有一番席卷天下的志向,她倒没有灭道,只是滥引妖怪担当公卿大夫,触怒了剑宗和龙虎宗,被逐出了中土。”
后面的话原芷没有讲下去,琳公主面上已不十分好看。在座多有昆仑之人,如在过去,原芷韬光养晦,绝不会发如此犯众怒的议论。但自她和琳公主公开了龃龉,就不容易收摄了。
不谈琳公主她们母女情厚,单原芷言语中贬低妖族,便让西荒妖之主的她震怒。我们昆仑多有妖族和半妖门人,早无歧视。攻打北荒妖,除了遵行昆仑法旨,也只是不认同北荒妖吃人在内的种种暴行。而她讲到洛神瑶被逐出中土,难免就让众门人联想到之后剑宗趁昆仑全祖陨落,剑宗的新掌门、新帝师魏峥嵘在山河榜处分昆仑,勒令昆仑不得再居于西土,强迫全宗迁居西荒。
所谓的昆仑躲避中土战祸遁走西荒,是我们昆仑重回中土采用的体面修辞。实际上昆仑在全祖时一直支持洛神瑶,与龙虎宗和剑宗做对头。全祖陨落后,观水祖师向魏峥嵘屈服,灰溜溜地遁居西荒,也不再参与后来剑宗牵头的各种征伐。不满意观水的洛神瑶又和昆仑宗在西荒内耗了几百年,直到近年才重新和解,洛神瑶却又陨落了。
这也是我绝不相信自己是魏峥嵘的缘故:观水怎么可能竭力栽培一个让昆仑宗蒙受史上最大耻辱的人呢?
原芷忽地低头不语。她大概也想到自己这番话不但让琳公主、也让昆仑人,受了极大的冒犯。引妖族,对抗剑宗,我们如今做的事情不和五百年前一模一样。难道也会有五百年的下场?
原芷说自己身体不适,转头就跑回了房。全不似一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大将,而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家闺秀。
邬元甲歉然向席上诸多门人赔罪,他今天来多言多语,引出尴尬话题,让我们不欢了。
琳公主倒说:“无妨事。邬元甲你懂很多历史,让我都眼界大开。我最近从史书上看来一个词,叫圣心舍利,你可知道?”
圣心舍利,是道门的顾曼殊打破镇洞法宝锁魔镜,带入人间的群魔之祖。列王向道门申诉,荡魔院的旧长老和度人院的新长老们二次出动,才把顾曼殊的势力弭灭于未然。这件事不知道在人间的史书里有什么痕迹。
邬元甲不假思索道:“圣心舍利呀,就是三王的舍利呗。他们被人间的儒生称为圣人,又是修真者,那么死掉的骨灰自然就叫圣心舍利。琳公主你不知道,大正王朝的皇帝死后极尽奢华,都起陵墓;三王却保持了修真者的作风,不起陵墓,死后只起一座丈二高塔,里面供奉了他们的舍利。三王只有三个,圣心舍利也只有三颗。此后人间再没有一个圣人。儒门的书生故此记了一笔,赞叹君王节俭爱民。”
我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船舷,问道:“那三颗舍利后来去哪里了?三王既然如此有名,他们的塔一定还在原处,就像云祖的铜像还屹立在这里一样。”
邬元甲笑:“三处骨头渣子,又不是法宝神兵,有何灵验,谁会关心。中土我游览未遍,但看史书,他们的塔该在中州的帝都、赵地的龙城,还有齐地的羽山。”
我要和琳公主去这三个地方找那三座塔。先去赵地的龙城,这是文侯和西荒的大军要攻打的洪荒宗的要塞。
这时,云宅门口的骑手匆匆进来传达康城主的信件。总管山中公一直在席旁伺候,一边记录我们的高谈阔论,真是垂暮之年犹有封侯拜将之心。拆看信件后,山中公谄媚地向我们禀告:文侯那边,又有贵客来临。贵客拜访康城主后,康城主转请贵客也在云宅安憩。
我冷冷一笑,心里清楚,必定是明明德来了。我让小乞丐给康城主的信中讲:明明德一切言论都是文侯对康城主的试探,康城主一句也不必答应,让明明德上云宅即可。但切勿提前知会明明德我们也在,我和明明德是极熟稔的朋友,要给他一个惊喜。
嗯,给明明德一个极大的惊喜。我这边现在有四个元婴三个道胎,就要在云宅神不知鬼不觉地击杀他这个元婴,永诀后患。
我让山中公速去接客,之后不得让一切人进入云宅。羊就要进入虎口。
我在神念中向席上门人道:“文侯有密旨:明明德串通妖猴德健,蒙蔽朝廷。他貌似道胎,实际有元婴道行。如今自投罗网,我们要在此将他就地正法。”
琳公主早从我这知晓了明明德是文明大典,也是云梦真凶的身份,立刻应允。见她赞同,席上众人一致认可。擅杀中土大正使节的罪名,怎么会落到我们西荒人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