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欧阳刺史吓了一大跳,“陛下,臣才离开不过一年,您怎么就……”
  话说到一半,他咬牙切齿,“该死的阮氏,竟然敢这么大逆不道,伤害天子龙体!”
  年轻的天子露出一丝不解,“爱卿,为何你传回的密信里说要我小心阮家呢?还有你刚刚说阮家害我,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害怕在信传回的途中被人截获,所以欧阳刺史也没有在信件上提及太多,这就导致天子对此十分困惑。
  欧阳刺史痛声道:“陛下,阮家胆大妄为,和域外联合图谋大厉江山,还从域外买来无魂散,这几年通过阮嫔娘娘,暗中给陛下下毒。”
  天子不可置信支起身体,“你说,咳咳,可是真的?”
  他本以为是自己继位这几年,太过操劳政事,劳心费力才导致身体变差,没想到竟然是中了毒。
  “可是朕这些年这么多太医把脉,都说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有些体虚,多多养生就好了。”他不相信阮家能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买通,更何况这些年,外地有名的神医他都请了几个进宫,没有一个人说出他中毒了。
  欧阳刺史:“陛下,这种药是域外独有的,寻常人绝对看不出有问题,但是它会慢慢摧毁内脏,使人衰竭而不自知啊。”
  他呈上一个小木匣,里面是阮家这些年和域外的书信,“陛下,这就是证据。我们还带回来域外的王子,就是他在和阮家交易!”
  “可有从他口中问出怎么解毒?”天子听到这里急忙问道。
  欧阳刺史颓废道:“他说这种毒药就是因为无药可解所以才会被阮家选中。”
  “不过这里有两个人,或许……”欧阳刺史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避开天子充满希冀的眼神。
  卫河墨感受到天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直沉默着充当背景板的他才和程子君站出来,“参见陛下。”
  “你们上前来吧。”他们一抬头,天子注意到二人仪态姿容都不似寻常人,不免又起了些希望。
  程子君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人族的帝王身上一般都有王气和人望之气环绕在身,可是现在他身上的王气略显黯淡,变得缥缈起来。
  这其实也好办,王气还在,他就死不了。
  程子君故作高深地把了个脉,惊喜道:“陛下有神仙庇佑,毒素并没有深入脏腑。我师门秘方里恰好有办法可以彻底医治陛下!”
  天子大喜:“当真?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第48章
  程子君:“回陛下, 这解药的制成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草民确认,这毒对陛下绝造不成什么伤害, 陛下龙体自有天神庇佑啊!”
  天子得知自己身体里的毒素有救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 拿起手中的信纸一点点看起来。
  慢慢地,他的手指攥紧,把纸揪出一道道痕迹。
  他声色难辨, “这都是阮家这些年做的?”
  欧阳刺史窥了眼天子的神情,没敢开口。
  卫河墨第一次面对这种能掌握杀生大权级别的人, 也有些不习惯, 但他想到那些可怜的姑娘……
  如果我不替她们要个公道, 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两世为人, 不能畏头畏尾的。
  “陛下,证据确凿, 一字一句都是沾染着血泪。阮家势大,已经不满足于他们如今所得的待遇了, 他们步步紧逼, 不仅残害陛下的百姓, 还试图伤害陛下的龙体, 谋夺陛下的江山。其心可诛!”
  “这样的人不除, 难保日后阮家借着您的慈悲之心,再做些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更何况, 万一别人知晓了这件事,看见陛下您对阮家轻轻放下,也生出些什么大不敬的心思,该如何是好?”
  卫河墨深知, 他的言辞虽然拙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挑拨离间,可是耐不住他说的是真话,加上他年纪小,一副忠心赤胆的模样,瞬间把天子尚在犹豫的天秤落下了。
  天子若有所思看着他,说道:“你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很敢说啊……你就不怕朕听了不高兴,要你的命吗?”
  怕,当然怕。
  可是就算怕,也要说,不能让阮家就这么逃过去了。
  卫河墨明白天子此时的犹豫,世家之间相互根据盘旋,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动阮家难免会牵涉到大大小小的世族。所以就算阮家做出了如此这般给天子下毒的行迹,天子对要不要置阮家于死地仍保留余地。
  “陛下!”卫河墨一双杏眼充斥着真挚的担忧,他微微抿着唇瓣忧心地开口:“草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果冒犯到陛下,草民罪该万死,请恕罪。”
  “好了好了。”
  天子见他稚嫩的脸庞浮现出英勇就义般的神色,不免觉得好笑,“朕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明白你们都是一心为朕着想,不会怪罪你们的。”
  他叹了口气,“世家的确把手伸得太长了些啊……树枝也该好好修修了。”
  听到这里,卫河墨就明白阮家彻底败了。
  -
  那样的庞然大物,也抵不过上位者要整治它的坚决决心。
  好像不过一息之间,阮家就这样没了。
  天子将阮家的所作所为全部公之于众,以通敌谋逆的罪名把阮家嫡系全部处死,旁支流放到边关最苦寒之地,全部打上罪籍,这辈子,阮家想翻身也难了。
  而在抄家的时候,还在阮家家主的书房里发现一封未送出去的信。
  上面是写给域外的密信,阮家家主向域外的人发出请求,称皇帝病重,与域外接壤的城门将领是阮家的人,他可以和域外内外联合,帮助他们攻打大厉国,要求只有让他们阮家成为第一世族,和域外共分江山。
  不得不说,阮家家主这一步棋子走得虽然冒险,可若是真成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真被域外攻打进来,大厉国必定损失惨重。
  好在查处得及时,阮家没能得逞。
  不过在天子派来人抄家,把阮家家主押去大牢的时候,他似乎被这巨大的落差冲昏了头脑,妄图带着阮家的精兵冲出去逃走。
  宫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大刀一抽就和阮家缠打起来,阮家一片血色。
  有些自知自己逃不掉的阮家人,身上世家子弟的傲气作祟,不愿意这么狼狈地被押进牢里等着被砍头或者流放,宁愿死在侍卫的刀下也不愿意被抓。
  阮家家主看见眼前都是血,昔日那些有天赋有才气的家族子弟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拼命想维护的世家荣光在今日毁于一旦,甚至一些阮家人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他。
  “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是假的!对,这是假的!”阮家家主疯疯癫癫地摇头,“哈哈哈哈,假的,假的!”
  他就这么头发披散,宛若疯子地被侍卫拉走,全然不见昔日阮家家主的清高儒雅。
  卫河墨在阮家外面看着。
  这就是因果报应吧,做了多少恶,终究是要偿还的。
  阮家每一个人都不干净。
  他们明知道维持自己华贵生活的银钱是沾染着鲜血的,每一个都心知肚明,可又默契地不去戳破,心照不宣地用自己高高在上的世族身份去享受。
  至于那些与阮家有姻亲关系的家族,天子也把他们在朝上任职的人官位给一降再降。
  远在汀州的阮连江和阮玄自然也没能逃过这一波清算。
  云香楼被京都来的人直接封锁了,连带着阮家在汀州的其他产业也一并查处,这样大的阵仗,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阮家犯了什么事,因此就算阮连江和阮玄像丧家之犬一样到处上门求助,也没人施出援手。
  曾经高高在上的两人这时才知道那种绝望狼狈的滋味。
  不过他们也没在外面奔走太久,就被京都的人抓起来了,楼里的姑娘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对自己突然被解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方珠珠站出来,“我们都自由了,可以逃离这个虎狼窝了。”
  底下一片喧哗,姑娘们都在高兴地欢呼着,为自己坎坷的一生。
  可是高兴过后,姑娘们又有些茫然,“可是,我们该去哪里呢?”
  “我们这样子回去,都没脸做人了,爹娘知道我失踪了是被拐到这里来,肯定会说还不如打死我算了。”
  “呜呜呜呜呜……”
  “怎么办啊……”
  -
  阮家被抄家之后,卫河墨看着眼前气派的宅院如今一片狼藉,门口满是指指点点的人。
  “我们走吧。”他垂下眼帘,有些沉默地拉着程子君的手。
  程子君知道他看见这些心情复杂,也不多说什么,顺从地跟着他离开,仗着自己有法力别人看不见,光明正大地把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放出来,缠上卫河墨的手,轻轻蹭蹭。
  “扑哧。”卫河墨唇角渐渐小幅度扬起来。
  他突然觉得真好,不管他是悲伤难过还是高兴,身边始终有一个人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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