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们马上就知道了。”魏明翰胸有成竹地看向远处,只见赫连震带着小兵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大人,蛇涎草找不到。找了几乎所有药铺,都说因为今年天气反常,这半年来都没有新货入城!”
  赫连震报告一说完,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看吧!州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什么蛇涎草,随便找个名堂糊弄我们,”哈桑生气地叫喊,“一会说是毒物,一会又说找不到!”
  “来了,”老妇人惊恐,“魔鬼来了!”
  “因为一个女人触犯天条,老天要惩罚我们……”老者又在絮絮叨叨。
  魏明翰和赫连震站在衙门口,试图安抚人群,但百姓的恐惧显然已经被传言点燃,根本无法平息。
  “戒现大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百姓顿时眼前一亮,向后让出一条路。
  “大师,你可得救救我们啊!只有你能保护我们了!”老妇人像见了救命稻草般,看到戒现就要跪,戒现双手将她扶住。
  “请大师作法,降妖伏魔!”一些佛教信众纷纷跪拜,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戒现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皱眉。他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语气平静:“诸位,衙门正在查案,切勿轻信谣言。若有真相,定会告知百姓。”
  “戒现大师,你慈悲为怀,法力高深,请你为我们做场法事吧!”老妇人硬是跪伏在戒现面前,哀声请求,“求佛祖驱走那些妖魔恶鬼!”
  其他百姓纷纷附和,齐声恳求戒现出手。
  戒现立在大殿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阿弥陀佛,诸位,佛祖慈悲护佑众生,自不会降下灾祸。至于所谓邪祟,或许并非实情,还请大家莫要妄自猜测,以免扰乱人心。”
  “大师,可那些干尸真的太怪了!要是没有魔鬼,又怎么会死得如此离奇?”哈桑过来插话。
  戒现目光沉稳,语气柔和:“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缘由。若是邪祟,佛法自有庇佑。若非邪祟,自会有解。诸位心怀虔诚,切勿胡乱猜测,扰乱清净。”
  百姓们互相对视,显然并未完全信服,但戒现的威严和平静让他们不敢多言。
  “散了,散了!”赫连震见大家不闹了,和门口几个守卫一起驱散人群。
  凌双躲在衙门门廊下冷眼观看这一切,心中疑虑越来越重。
  ……
  迦南寺的斋堂里飘荡着素菜的清香,戒德正埋头吃着饭,忽然闻道一股异香。
  他左嗅嗅右嗅嗅,跟着空中的香气走出门外,看到凌双正躲在不远处角落晃着鸡腿。
  “我在州衙伙房拿的,不赖吧。”两人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凌双小心翼翼地把包起来的鸡腿递给戒德。
  “你这……不好吧……”戒德眼睛就没离开过鸡腿,嘴里却说着推托的话,“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我可得挨重罚。”
  “这里就我一个人,哪里的其他人,快吃吧,我掩护你。”凌双干脆将鸡腿塞他手上。
  戒德看着那滋滋往外滴的汁水,咽了一口唾液。凌双正担心他反悔,突然他张嘴朝鸡腿咬去,几下嘶咬咀嚼,还没等凌双回过神来,鸡腿就剩一根骨头了。
  戒德把骨头往泥地上一扔,用脚拨了几把土盖上,手抹了下嘴,又往身上擦擦,熟练得像惯犯。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凌双看他这么直接就放心了,随即装作不好意思地问道:“戒现……他平时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多啊?”
  “你还不死心啊?”戒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在他那碰钉子了吧,又想从旁边的人入手?”
  凌双嘿嘿笑。
  “哎,女人。”戒德老成地摇摇头,“我告诉你也没用,来找他最多的就是那些大娘大婶,比那些年轻的还疯狂。赶着给他送点心、送水果,”
  戒德神秘地压低声音,“上个月还有人做内衣给他,上面绣着他的名字。”
  “呃……”凌双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疯狂女粉真是哪个朝代都有啊。她不死心,又问:“没有男的吗?”
  “男的?”戒德奇怪,“我们不是男的吗?”
  凌双白他一眼,“正经点。”
  戒德歪头想了想,“你要说外面的人……嗯……”
  凌双着急地等待答案,戒德却偏要卖关子:“我一时想不起来。这样吧,下次你再孝敬我的时候告诉你。”
  戒德转身要走,凌双一把抓住他,戒德紧张地指着她的手:“女施主!快放手!”
  这下凌双知道他的命门了,威吓道:“信不信我叫人来,说你非礼我?”
  “我说我说。”戒德忙不迭投降。
  凌双这才放开手。
  “不要脸。”戒德埋怨地剜她一眼,整整衣衫,不紧不慢地说:“哪有什么男人缠着他呀,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老的、病的、想不开的。”
  “我劝你别找了,戒现他对谁都温柔,但跟谁都不熟,他就像天上的星,你知道吗?很亮,但是他的心你永远触摸不到。”
  “你写诗呢。”凌双不甘心,继续探究,“那他父母呢,有没来看过他?”
  “啥呀,你连这都不知道。他是个弃婴,老主持在门口捡的。”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咳嗽一声,戒德一惊,赶紧闭上嘴。凌双回头,只见戒现站在不远处,不知听去了多少。
  戒德尴尬无比,抬头看了眼太阳高挂的天,“呀,这么晚了,该去做晚课了。”说着一溜烟跑了。
  凌双抿抿嘴唇,也想溜走。
  “你在怀疑贫僧。”戒现声音平静,却有着不言自威的威慑力。
  第10章 夜审哈桑是谁泄露第三具干尸之事?……
  凌双止住脚步。
  “正是。”凌双见话已至此,索性不再掩饰,“大师,我无意冒犯,但你今日之举实难脱嫌疑。”
  凌双侃侃而谈:“干尸成因众多,我提及中毒,旁人尚在犹疑,你却仿若成竹在胸,即刻道出‘蛇涎草’。你究竟有何目的?”
  “贫僧能有何目的?”戒现反问道。
  “若市集有卖,调查便会被导向毒杀,衙门到处找用毒之人;若无,便如现今,百姓恐慌,衙门亦陷入被动。”
  凌双目光转寒,语速加快,步步紧逼,“无论何种情形,你似乎都不欲衙门知晓真相!”
  戒现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旋即恢复镇定,“还有吗?”
  “有!”凌双声调拔高,“你还另有破绽!州衙门口为何聚来诸多百姓?他们怎会知晓又现第三具干尸?”
  凌双边绕着戒现踱步观察,边自问自答,
  “我问过魏明翰,此事仅衙门数人知晓,绝无泄露可能。唯一事先得知且为外人者,除了我,唯有大师你。你既知要验尸,只需传讯出去,你的同党自会聚众闹事。”
  “照施主所言,贫僧这般所为,图的是什么?”戒现眼神锐利,镇定自若。
  “混淆视听、制造恐慌、施压衙门……”凌双直视他双眸,逼近他面前,“我相信大师并非凶手,却不明你究竟在掩饰何事?”
  戒现目光微闪,被凌双敏锐捕捉,他却未作声。
  沉默有顷,戒现叹道:“施主善于洞察,只可惜陷入歧途。这两个疑问,并非仅有一种可能。”
  “请大师赐教。”
  戒现神色平静如初:“贫僧倒想请教施主,何以认定是贫僧泄露第三具干尸之事?为何不能是凶手所为?”
  凌双眉头一蹙。
  戒现续道:“至于尸体是否中毒,贫僧不过一试。若寻得毒物来源,自然有助于衙门破案;若无果,亦排除一种可能,难道不是吗?”
  凌双本对自己的审讯颇具信心,寻常之人遭此质问,定会慌乱一阵,然戒现却轻描淡写化解她的疑虑。“此人如此坦然,若非无辜,便是定力超凡的人。”凌双暗自思忖。
  “大师所言有理,我自会继续留意。”虽推理被驳,凌双亦不退缩,目光灼灼盯着戒现,“任谁隐藏再深,终有露馅之时。”
  戒现惑然:“施主,为何独独对贫僧如此猜忌?”
  “直觉。”从警多年之人,皆有敏锐直觉,凭眼神举止便能觉出异样。凌双深信自己的直觉。
  实际上,还有一处破绽,让她深深觉得戒现有问题,但此刻她不会说出来,而只是试探道:“你定有隐秘,使你不敢近人,而且饱受折磨,难得释怀。”
  戒现抬眸瞥她一眼,目光难掩复杂,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世人皆负重前行,此乃上天对自身的考验。”
  凌双不想再绕圈子,直言道:“上天也罢,下地也罢,无论你遇何困境,当信世间正义。若大师信得过我,亦可如实相告,你我一同携手破局。”
  然而戒现仅淡然一笑,“施主心怀正义,可敬可佩,还望施主珍重自身,莫再涉险。”言罢,双手合十,诵经祈福。
  凌双只好合十躬身,以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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