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许明棠见状一愣,在商界多年,她习惯了礼尚往来,以物易物,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相应代价这一类的规则,对于这样过于赤忱的淳朴一时间竟没做出反应。
后院走来一中年男子,是张婶的夫郎,他抱着一大捆的茅草往许明棠和许梨怀里塞,口中道:“棠丫头,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好拿小辈东西的,这茅草不值当什么,这会儿又正是季节,山上大片都是,你这柴火留着去镇上卖钱吧,攒些银钱和你妹妹也好过冬。”
许明棠不再推辞,大方接过来道谢:“谢谢婶,谢谢叔!”
张婶面色这才缓和一些:“哼,倒像个样子,阿郎,给两个丫头再装些萝卜带回去。”
许明棠抱着满满一怀捆得结实的茅草,心下有些慨然。
她感激张婶家的慷慨馈赠,但她不会去学这种赤忱行为,她早已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社会中学会了人善被人吃这个道理。
茅草抱回了家,先要和泥补墙,茅草切碎加进泥土里可增加泥土的抗裂保温能力,许明棠和许梨两人来回用斧头切拌敲打了半个时辰才算把泥和好,接着她踩上桌子开始补墙。
黄土墙本身建得结实牢固,仅靠近门窗和房梁的地方有几处需修补,游戏也非常贴心地把墙壁需修补的地方给用红点标出。许明棠每修补完成一处,那处红点就会变绿,然后消失,示意修补完成。
一个时辰之后,满身是泥的许明棠跳下桌子,墙壁部分的修补已全部完成。许梨早就在锅里烧好了热水,洗澡的条件暂时是没有的,许明棠借着灶火的光和暖,在厨房简单的擦洗身上脏污。
大工程是看得见外头天空的屋顶,许明棠定了计划明天来做,此刻她得去睡觉,因为明天她要早起上山砍柴,她现在的身体十六岁,而小梨也才十三岁,她们需要保证每天至少六小时的正常睡眠时间。
……
凌晨天没亮,许明棠就睁开了眼,她今日要做的事情更多了,砍柴、修缮房屋、制炭,找目标客户。
先去砍柴。
就这两天功夫,许明棠已经完全适应砍柴这种体力活,从树根处砍倒树木,除去枝杈,再分段劈砍成合适大小,由小梨一堆一堆捆好。
她们的合作很默契,午时之前就带着柴火下山了。许明棠这回上山不光砍了柴,还砍了些竹子带回去。
回到家后,她坐在院子里用斧头刮去竹子外层青皮,又将竹段分劈成细条后,再取青蔑、拉黄蔑,动作一开始有几分生,之后就很细致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活儿。
许梨在一旁看着,捧着脸崇拜道:“姐姐好厉害啊,还会做这个。”
许明棠沉浸在取青蔑中,道:“穷的时候学着做过,卖钱贴补家用。”
“原来是这样啊!”许梨也好像没听出许明棠说漏嘴,依然神色如常。
许明棠垂着眼换了镰刀片青篾,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深意,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小梨依旧是那副无所察觉的模样。
午时刚过,吃完午饭的许明棠就带着小梨挑着柴往镇上去,她这一次带过去的柴并没有比昨天多,也只是百斤左右,分送完昨天预定的人家,就不剩什么了。
今天向她预定柴火的人也少了,大家都只是图个新鲜,柴火嘛,囤太多家中无地方存放,镇西口想买随时都能买到。
同时许明棠发现在她送柴的时候,也看到了原本在镇西口摆摊的樵夫挑着小捆柴在街上叫卖,大抵是听说了她送柴上门的事情,也来走街串巷了。
她一直都知道卖柴一事长久不了,想到昨天买窗纸时遇见的那两个女人。
赵家……
她不着痕迹地向买柴的人打听了一嘴,都无需详问就知道了个大概。
赵家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之一,靠卖粮起家,田地众多,云山镇几乎有一半的田地都姓赵,她去买粮的粮铺就是赵家的产业。
他们家每年光靠收租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更遑论赵家的家主还与县官关系交好,在云山镇有钱有势,怪不得昨天能一气花六百文买丝绵窗纸。
许明棠站在镇南大街遥看着装潢富贵的宅院,门口的牌匾上提着两个遒劲大字——赵宅。
而在许明棠眼中,那两个字约等于目标客户。
她在市集上
打听过炭价,普通的炭每斤四至六文不等,好一点的炭每斤价格能上十文。
再好一些的香炭价格会更高,数十文上百文一斤也是有的,只是这种炭的消费客户在云山镇这个不大的地方几乎已经固定了,只有镇里那几家富户用得起,县官都不一定能用上。
而赵家每个冬季都要用掉数百斤的炭,绝对是一只肥羊、不、资产强劲的准目标客户!
要搭上赵家的线,宰羊!许明棠在心中这样想。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再次去了赵家的粮铺,今日卖柴火得了36文,再加上昨日剩下的59文,她身上已经有了95文钱。
有钱了自是可以多买些米粮,许明棠花25文买了5斤白米,在粮铺她还看见了鸡蛋,1文钱一个,许明棠买了十个,把许梨看得只摆手:“姐姐,鸡蛋太贵了,咱们别买了。”
“要吃的,不然我们会是小矮子。”许明棠对她道,她已经吃了三天的野菜饭了,有条件改善当然要改善,肉吃不起,鸡蛋还是能来几个的,不然长期这样高强度的体力活没有充足的营养跟上,身体素质可遭不住。
从粮铺出来,那对柳姓兄妹的烧饼摊还在街口,许明棠本来没打算买,可她眼角余光扫见一个身影,立时把许梨带到那烧饼摊去,“老板要六个烧饼,小梨你在这吃会儿,不要乱跑,我等下来找你。”
不等小梨说话,许明棠就把掏了一把铜钱塞她手里,匆匆转身进了人群。
“姐儿……现在吃?”柳白余迟疑地问。
许梨摇头:“不,带走。”她说着从许明棠塞给她的一把铜钱里数出十二枚铜钱递过去。
许明棠看到了昨天买窗纸的赵家人,看她的打扮应当是赵家的仆人,还是等级比较高的,毕竟不是所有仆人都能穿棉布衣裳的。
那人没察觉到许明棠跟着她,手里上下抛着碎银子。
许明棠不动声色地跟在那人身后,心中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去搭话,见那人拐了几个街角后,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铺子。
铺子没挂门头,只有个简陋的布帘挂在门上,陆陆续续有人走进去。
许明棠站在门口,都能听见里面的嘈杂声,她眉头微皱,没有犹豫很久,也随着人流走进去,布帘一掀开,热浪扑面而来。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大!”
“小!!一定是小!”
果然是个赌坊。
置身其中,仿佛进了开空调的暖房。
喊声、骰子声、叫牌声等嘈杂声音瞬间充盈耳腔,还有眼前叮铃作响的银钱铜币,调动身体里的激素不自觉上升。
初冬的冷天,赌坊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红晕,圆睁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或高昂大叫,或握拳捶桌期待着属于自己的幸运降临。
第5章 赌坊我不爱吃!
许明棠穿行在人群中观察,赌坊规模不大,百平左右,放了六七张桌子,桌面上的银钱能看出来赌得也不算大。
或许是和朝廷政策有关,又或许是赌得大的没叫人看见。
她的目光在一张张桌子上巡睃,有赌骰子的,有打叶子牌的,还有猜码的……
赌骰子的人是最多的,赌骰子的桌子上平铺了一块布,画了很多个格子,每个格子里写了不同的字,大、小、单、双、豹子等,还有单个点数,依据赌的方式不同,倍数也不尽相同。
骰盅里的骰子声叮铃当啷,啪一声骰盅倒扣在桌面上,庄家是个年轻干练的女人,她正大声吆喝着:“下!下!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围在桌子周围的散客们有的直接选定,有的则做求神拜佛的动作,想感受“老天”给的指示。
“下完就开盅了!”庄家又喊了一声。
几个还没下注的散客听到庄家这声,也犹犹豫豫地下了注。
见没人再下注,庄家利落地抬了骰盅。
骰盅下三个骰子,朝上的面分别显示一点,二点和四点。
“一二四,七点小,单!”
“吃大赔小,吃大赔小!”
骰盅揭开,有人欣喜狂喊,有人垂头丧气。
当有长钩在桌上的银钱上划拉时,许明棠这才看到庄家左右两边原来各有一个人,她们熟练地把押错注的格子中的钱币全部收归,然后分别给押对的人按比例返钱。
围着桌子的二十余个散客,无一错漏。
一局结束,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庄家摇着骰子,喊着:“财来财来,财源滚滚来嘞!”
她是个摇骰子的熟手,骰盅在她手中晃得飞起,不多时,骰盅又一次倒扣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