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苍戈拉开长桌前的梨木椅大剌剌坐下,右腿随意架起,“你就是那中原来的毒士?”
他内心存疑,这少女仅凭外形是断不会将其与毒士相联系的。
秦悦倒出一杯热茶放置在他面前,“正是。你来寻我莫非是希望我助你赢得第一关试炼?”
苍戈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视着,最终落在她长桌上摆放的白瓷茶具上。他伸手执起茶壶又往自己杯中添了一分茶,悠然道:“我还不知你的实力,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入我的眼。”
“巧了,我也不是所有人都帮的。”
她端起瓷杯,轻叩几下茶盖激发香气,随后在苍戈的注视下浅尝一口热茶。
入口醇香,回甘清甜,苗岭碧芽不愧是辰州有名的茶叶。秦悦内心赞叹一番,随后看向苍戈:“毒宗弟子都像你这般随身带毒吗?”
她这句半点明的话惹得苍戈哈哈大笑,“看来你尝出来了。”
方才提茶壶时他悄悄将尾戒中的毒粉洒了一些到茶盏里,算算时辰也该毒发了。
秦悦却意料之外的没有半点毒发的样子,“附子毒而已,对我无碍。”
她先前服过的解药除了特制上品毒药之外,几乎都可以在体内自行消解。
“姑娘的确不简单。不过仅会辨毒并不能助我什么,关键是姑娘手上是否有我想要的东西。平平无奇的东西是无法在试炼上崭露头角的。”
苍戈上身前倾,鹰似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她,因唇角上扬而露出的森白齿间隐约可见常年含毒的痕迹。
秦悦托着半边脸,笑道:“我的东西若是平平无奇,那你的毒岂非更上不了台面?”
她这句话是激将,没成想苍戈这么容易被调动情绪。他拍案而起,手上的银臂环随动作而叮铃作响。
“我乃千机毒宗首座弟子苍戈,你敢如此大言不惭?”
愤怒的情绪一旦被调动便中了秦悦的计,很快他的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似的沉得抬不起来。苍戈胳膊死撑着桌沿稳住身形,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喝你的茶。”
想给一个人下毒无非是从口鼻入,他一早便想过秦悦可能会在茶里下毒,故而根本没碰那杯热茶。他环顾四周,目光一寸寸扫过流动的布幡、尚有余火的火炉、黄纸上铺平的苗岭碧芽,排除了点燃毒烟的情况。
“有没有可能,从你坐下那一刻就中毒了呢?”秦悦眨了眨眼,唇边笑意更深。
苍戈脸部肌肉瞬间紧绷,这个中原来的神秘少女竟然掌握了如此诡秘的毒法,只需触碰便能中招。对桌兀自喝茶的秦悦自然能看出他眼中的震撼,毕竟她那个时代的产物放到当下便是降维打击。
他堪堪起身,运功强压下血液中的毒素,四肢极不协调地朝她抱拳:“我愿与姑娘交易换取此毒的研制之法。”
秦悦也站起身,她睨一眼默不作声的谢隅,笑着问苍戈:“你用什么东西换?”
苍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给予姑娘。”
“好。我要九转散的解毒方法。”
苍戈面色微变:“九转散的破解之法如今已被收录至秘殿,除了我师父无人可进,无法给予姑娘。”
“好吧。”秦悦绕着桌子踱步,看样子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无趣,绕至谢隅身后时,她蓦然锤了下掌心,欣喜道:“那就送我一座雅居吧。”
她向下指了指,“就这座。”
云岫居地处辰州市街,地理位置上佳,风水更是生财之地,此处一座楼至少需要八百两。
没见过如此狮子大开口之人,苍戈登时吐出一个不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又被堵在喉间。
如今毒宗内部看好他的人不少,若能在此次试炼中拔得头筹,登上宗主之位,不仅能证明他毒理在萧萧之上,更能凭借宗主身份抬价售毒牟利。区区八百两银子的投入,将来获利何止十倍百倍。
“好,就依姑娘所言。”
苍戈做事倒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不出半日便从掌柜那换得地契、文书等凭证。
二人交换,秦悦将小巧的药瓶递给他,底下附带一张折叠的纸,“你要的东西都写在纸上,瓶中是解药。切记不可更改配方,否则中毒之物会陷入狂暴。”
苍戈收下东西,对她所言的狂暴有些兴趣,道:“狂暴后会如何?姑娘这毒倒是新奇。”倘若将这东西应用在药人身上,不正相当于培养出一支不惧死亡的军队?
“会失控。”秦悦简短回答。
苍戈抛了抛手里的东西,不知心底想着什么,朝她抱拳道过谢后便胜券在握地消失于苗绣布幡间。
见人离去,谢隅就着她身旁的梨木椅坐下,不解问道:“你要这地方做什么?”
秦悦把早上半路买的鲜花饼拿出掰成两半分给他,“还没想好,先盘下来再说嘛。”
系统:[亲亲,你就这样掰半个给他吃?]
突然响起的系统音震了她片刻,秦悦叹气:“不然整个全给他?我不要吃的吗?”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喂给他呀!发布日常任务:喂谢隅吃鲜花饼。]
秦悦:“……”有机会高低给你拆了。
眼看谢隅就要拿起鲜花饼,秦悦眼疾手快夺过,见他不明所以,她笑盈盈道:“我喂你。”
谢隅挑了挑眉,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却还是颇为配合地张嘴。薄唇轻启,咬住甜糯的花酱,细碎的饼屑顺着她指尖落下,秦悦本能地想撤回,手还未移开便被抓住。
他抓着又咬了一口,道:“太甜了。”
秦悦:“……”太甜了你还全吃光?
谢隅笑而不语,再看她另一只手上的半个鲜花饼,问道:“够吃么?再去买点?”
秦悦喜从天降,点头道:“走!”
于是,两人来到辰州花市。
花市长街两侧支起竹棚,卖花娘子的木案上正摆着裹着露的腊梅和银莲花,瓣尖颤巍巍扫过买花人的袖角。
热闹人群中忽然飘来一阵甜风,定睛望去,鲜花饼铺子恰好揭开蒸笼,饼中酥皮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油纸一包,便递给铺前围着的小童。
“这块是我的!”
三三两两的孩童举着咬缺块的鲜花饼先后离去,秦悦刚好迎了上去。
热腾腾的雾气将老板娘的身影都遮的有些模糊,她抬袖抚过额间细汗,招呼道:“姑娘想买点什么馅儿的?”
秦悦犹豫半晌,问身旁那人:“你想尝什么口味?”
谢隅道:“随你,都行。”
“好吧,那来几个玫瑰馅儿的。”正好带回去给梅月和陆眠尝尝。
“好嘞!”老板娘掸了掸手上的面粉,拨开蒸笼雾气将鲜花饼夹入油纸,抬头正准备递给她,手上动作却蓦然停滞,连带着饼都掉落回笼。
老板娘立即朝她行了个大礼:“王妃娘娘!”
秦悦:“……啊?”
第四十四章
此情此景,她满目怀疑地看向谢隅,后者眼底的诧异不亚于她。见过谢隅的人不多,辰州地处偏远的苗疆,这边的官员都不一定能认识他,更别提一名卖鲜花饼的百姓。
而且!怎么会开口就喊她王妃啊!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这份惊讶并未持续多久,热气散去,老板娘眯了眯眼看清来人,讪笑道:“原是我看岔了,姑娘并不是东平王妃,莫怪莫怪。”
她又将鲜花饼拾起递给她,秦悦倒好奇了:“你为何会将我认成东平王妃?”
东平王在数年前于朝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彼时先帝认为太子患有天疾,身体虚弱且支持者较少,曾一度有改立太子的想法,而东平王便是朝堂中人人看好的太子人选。他虽为皇子,却门客众多,手握地方兵权,看起来无论哪点都比虚弱的太子强。
然而改立太子的圣旨还没下,先帝便身患重病瘫痪在床,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东平王心有不甘,差人飞信给被流放的太子太傅裴云章,意图借他在朝中残留的势力,联合谋反废掉太子。
那封密信后来的去处秦悦已经知晓。
“姑娘的脸与王妃有几分相似,况且王妃也喜爱着一身绯红衣裳。”老板娘乐呵呵地盖上蒸笼,朝她解释,“巧合得很,王妃曾经也在我这买过鲜花饼,还夸我家味道独一无二。”
秦悦沉吟片刻,她之前听过谢隅提起这位东平王,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她小声道:“谋逆不是死罪吗?”
谢隅解答道:“圣上登基后遵先帝遗嘱将其流放苗疆,剥夺实权,如今仅保留虚衔和王府仪仗,非诏不得离境。”
秦悦点点头,果然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她接过油纸包好的鲜花饼,身后一阵悦耳女声乍起。年近三十的女子搭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款款而来,乌发挽成端庄的凌云髻,身着正红蹙金绣宫袍,眼角因满目笑意而隐有些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