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妇人并无讶异之色,“那就再找人做,今日秦悦就在京都城内,是杀她的绝佳机会。”
  “苏夫人,您是没看见赵四死状,据说尸首分离,极为凄惨,眼下组织里的一般人可不敢接这甲字十七号。”
  苏夫人经商多年,自然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她摘下彩凤金钗,“事成后,再补三百两白银,这回若再失手,我就找别家做,你们一分钱也捞不着。”
  店小二接过金钗,不屑道:“苏夫人,若是寻常小姐也就罢了。方才探子传来的消息说,这位已经上了白小姐的船,动手势必会暴露我们的人。”
  “夜月楼号称江湖第一,区区六品官员的庶女,你们都拿她没办法,这要说出去,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小二抛了抛手里的金钗,比了个手势,“起码这个数。”
  苏夫人眉间紧蹙,没有答话。
  他继续攻心:“这任务我们只能找死士做,您也知道,做一个就少一个,这个数,解决您这辈子最大的麻烦,值得很。”
  “可以。”苏夫人眼底杀意尽显,“今夜过后,我不想再见到她。”
  ……
  少年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秦小姐?”
  “嗯?”秦悦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划着竹筏来到河中央最为华丽气派的画舫。
  少年让她先行,道:“请。”
  秦悦不再和系统掰扯,抬脚上了船,倏然发觉这画舫比之前远远看见时想象的还要大上几倍。
  整座画舫古典恢弘,立柱檐梁上层层龙纹环环相扣,精致玲珑,楼阁客屋开阔宽敞,可同时容纳百人乘舟。如此大型的画舫,即便在现代她也未曾见闻过,不得不感叹北桓工匠的神工鬼斧。
  堂内有近百人,自外向内按身份高低坐席,主宾皆是各部官员及王公贵族,靠外侧的下座则是家属和更为年轻的后辈。
  喧闹之中,秦悦一眼便望见上席的白衣人。
  若是让外人来瞧,定会认为他是位琼林玉树的尔雅君子,虽说关于他打算夺权篡位的流言不少,但光评价此人外貌,断不会与乱臣贼子相联系。
  谢隅没有看任何人,只浅噙笑意,端着玉杯独自小酌。有人敬酒时,便谈笑自若隔空举杯,全然没有先前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
  依旧是那双不问人间事的冷漠双眸,依旧是那只指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只不过这手在昨夜差点把她的脖子拧断。
  秦悦缩了缩脖子,决定先找个位置坐下。
  环顾四周,只在最偏远的角落寻着空位。
  果然,摄政王的排场就是大,如果说白烟萝船上的能算美味佳肴,那谢隅这就是八珍玉食。
  鲈鱼脍、排炽羊,各色菜品应有尽有,甫一落座,香味便至。
  秦悦正准备大快朵颐,忽然,她的肩被人搭上一只手。
  “嗝,小美人,你是哪家姑娘,怎地生得如此貌美……”
  回过头,一个酒醉老头正色眯眯看着她,他着一身青色官服,枯瘦面孔上飘着微醺的红晕。
  “大人身份高贵,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呢。”秦悦似笑非笑,不动声色挥开他的手。
  见到美人笑颜,老头反而更得寸进尺,“小美人可有婚配?若没有,可以到我府上,我定为你建造一座华楼,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秦悦: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画大饼。
  老头正想再凑过来,却猝然顿住。
  整个大堂也逐渐安静下来。
  刚才请秦悦上船的少年,竟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朝她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
  “秦小姐,这碗参汤是殿下特意命后厨熬制的,请您品尝。”
  周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方向,惊诧有之,审视有之,静得连梁上风铃碰撞的清脆声响都听得清晰无比。
  秦悦摸不透谢隅这行为的用意。
  她礼貌接过玉碗,少年随即俯下身,声音放低至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殿下劝你好生补养身子,尤其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他不介意鱼死网破。”
  秦悦:“……”
  系统:[恭喜用户获得摄政王赏赐x1。亲亲真是聪明绝顶、无师自通!没想到我的攻略计划还未开始,你就已经刷上好感度了——233号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
  秦悦:你拍马屁的本事跟刚才那叶小姐现学的吧。
  身旁人用看怪物般的眼神打量她,有的甚至默默挪开位置离她远点,只有调戏她的老头愣在原地。
  老头干燥粗糙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整个人如冰雕一般动弹不得,只是脸上表情由猥琐转变为恐惧。
  过了许久他才支支吾吾开口:“原、原来是王爷的——”
  王爷的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小命快不保了。
  “郭指挥,这酒还合胃口么?”
  彼时,鎏金红毯的另一端,谢隅眼帘微抬,注视着秦悦的方向。
  老头立刻酒醒了大半,双手颤抖地放下酒杯,颤颤巍巍走到大堂中央跪下,想请罪,奈何不知秦悦与摄政王的关系,不知怎么开口,转悠到头,只有一句:“臣有罪,望殿下责罚。”
  此话一出,大堂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在座所有人都像看死人一样看着郭指挥,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惋惜哀叹。
  “哦?”谢隅指腹摩挲着酒杯,“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郭指挥布满皱纹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惶恐,“臣不该口无遮拦,更不该……不该动手。”
  一瞬间,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秦悦。在座的都知道摄政王是什么阴狠性子,可却从未听说过他与哪家女眷有来往。须知,即便是最德高望重的老臣,也不曾在他那得过一碗参汤。
  “那郭指挥以为,本王该如何处置你?”他眼中渐渐浮现出秦悦熟悉的那抹阴桀。
  郭指挥全身抖得像筛糠,伏地大喊:“臣愿掌嘴二十!”
  说着,便动手扇起自己来。
  清脆的巴掌声颇有节奏地回响在画舫。
  谢隅慵懒地斜靠在榻上,睥睨之间尽是愉悦。
  扇完了,他还夸赞一句:“不错。”
  郭指挥肩膀瞬间松了下来,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又听阶上那人幽幽道:“郭指挥方才好像说动了手?你觉着,这该如何是好?”
  这下,郭指挥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说刚才是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那现在,便是连人的呼吸声都难以听闻。
  谢隅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答话,随意摆了摆手,“既然郭指挥没想好,那就自己把手砍了吧。陆眠,给指挥递把好刀。”
  身侧少年应声:“是。”
  秦悦认出那被称作陆眠的少年就是接自己上船的人,先前在竹筏上只觉得其是翩翩少年郎,可如今他站在老头面前递刀的模样却像极了他家王爷。
  郭指挥哆嗦接过刀,横竖不敢下手,却又不敢求谢隅饶命。京都谁人不知这疯子的脾性,越是求饶,他越想杀人。
  “郭指挥,请吧。”
  僵局被一句话加剧,直接化为寒冰之狱。
  秦悦懵了:这人不会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手砍了吧?让人看了怎么吃得下饭?
  她终于发觉谢隅有点疯了。
  这疯子甚至还强迫大伙跟他一起“欣赏”这血腥画面。
  倏然间,死寂的大堂又传来谢隅的声音。
  “秦小姐。”
  一直独自小酌的谢隅拍了拍身旁的软垫,“来,坐这。”
  第六章
  这下,人群如木头般停滞,气氛压抑到极点,仿佛马上会有燎原火源爆发,殃及整艘画舫。
  看得出来,他们抑制不住想八卦的心情,如果不是谢隅这个恐怖分子坐在这儿,他们早就把秦悦家底都翻出来八卦了。
  从最靠近门边的角落,一转眼坐到画舫最高处,这速度简直堪比乘火箭。
  她呵呵干笑两声,道:“殿下身份尊贵,我与您天壤之别,怎敢同桌就席?”
  她若真坐上去,那些人的眼神马上就能把她射出几百个窟窿。
  他这是故意的。
  谢隅目光灼灼:“秦小姐与本王不是生死之交么,怎么今日还生疏起来了?”
  秦悦:“?”
  重新定义生死之交这个词。
  系统:[亲,不愧是你!谢隅已经亲口说出了你们的亲密关系,按照这个进度,拿下谢隅指日可待!]
  秦悦:……你闭嘴!
  见她半晌没动静,谢隅催促:“在等什么?还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秦悦看着尚在砍与不砍之间挣扎的郭指挥,突然觉得还是过去比较好,不说别的,谢隅那位置离中间远,又高,闻不着血腥。
  她直挺挺坐下,接过陆眠递来的一双筷子,手停在半空不知该怎么办。
  想了想,人都上来了,横竖都要成为焦点,不白嫖点吃的简直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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