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樱娘有些慌乱:“奴婢才没有那种想法!女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是奴婢心中最好的女郎,怎么会没用呢?”
“你不用哄我……”狸奴扯着嗓子哭号,一头扑倒在榻上,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模样。
“女郎……”樱娘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待会儿郎中就要到了,被人家看到女郎哭花了脸,那可怎么办?”
狸奴边抽噎边道:“让他走!不让他来了!根本没什么效果,还要他何用!”
樱娘生怕她铁了心不肯见郎中,又引得成肃不高兴,便朝屋里伺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劝。
狸奴埋着脸,冷不丁止住了哭声,反而把侍女们吓了一大跳。她们一脸狐疑地见狸奴自己爬起来抹干净眼泪,把短刀放到枕边,呆呆地坐着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竟没有长刀么?”
樱娘糊涂了,不明白小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也不敢搭言。
狸奴就这样顶着大花脸往外走。樱娘跟着她,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她远远看到徐崇朝从前边路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徐郎怎么没去军中?”狸奴隔着老远便问道。
徐崇朝走近了,见她小脸蛋上泪痕交错,勉强压着心头的疑问道:“义父送信说府中有客人,让我回来了。”
“有客人?”狸奴没怎么在意,问道,“你可有长刀?”
徐崇朝越发摸不着头脑:“自然是有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能这样下去了,”狸奴怅然道,“我要练刀法。”
徐崇朝目光落在她低垂的手臂上,狸奴不满地撇了撇嘴:“我还有左手。”
徐崇朝打量着她,道:“没错,你还有左手。”
“曾经有人告诉我,有一位‘铁将军’只有一只左手,在遭逢大难时还救了主人翁。我虽然做不了铁将军,但也绝不是无能为力的废物。”
“铁将军?”徐崇朝觉得这称号耳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见狸奴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便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你如今还是小心为上……”
狸奴以为他要拒绝,眉头便皱了起来。
“小小年纪学会了皱眉,你哪有那么多不如意?”徐崇朝笑道,“听我把话说完啊,若你不小心伤到了自己怎么办?我前些日子在外面新打了一把长刀,现在还没有开刃,明日我便取回来给你,怎么样?”
狸奴顿时笑逐颜开,千恩万谢,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让她自己去找父亲理论,她心里反而发怵,有徐崇朝来帮忙,成肃也不好说什么。
徐崇朝也不与她客气,道:“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去前堂。”
狸奴想起他刚才说今天有客人,好奇道:“是谁要来啊?”
“宗棠齐。”
狸奴愣住了:“他——他又来做什么?”
第56章 婚娅
溽暑的天气已有些湿热,狸奴急匆匆赶到正堂时,成肃正与宗棠齐谈笑风生。
一看到狸奴,宗棠齐便笑起来:“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狸奴还为他撺掇赵兹方的事情而生气,面色也有些难看,道:“不知右卫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狸奴?”成肃瞪了她一眼,向宗棠齐赔礼道,“小女出言无状,愚兄回头好好管教她。”
宗棠齐哈哈一笑,摆手道:“我宗棠齐不讲究这些,就喜欢令爱这样的爽利人!”
宗凛坐在他下首,也笑道:“小娘子莫非记仇,还对去岁云雷洲的事耿耿于怀吗?”
狸奴还想说什么,徐崇朝轻咳了一下,开口道:“二位将军别来无恙?”
“徐郎君,”宗棠齐打量他几眼,道,“两个月不见,郎君可还好?”
狸奴恹恹地听他们客套,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荡。徐崇朝明知道宗棠齐与赵兹方的事,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寒暄?
几个人闲扯了一炷香时间,成肃突然道:“狸奴的郎中快到了罢,阿蛮,你带她回去准备准备。”
徐崇朝应下,带狸奴出来。狸奴老大不愿意:“他来做什么?我要回去听!”
“你没听出来?我们在那里,他不会说的,”徐崇朝略一思索,道,“或许是朝廷什么事。”
狸奴抱怨道:“朝廷能有什么事,劳烦他堂堂右卫将军亲临?”
徐崇朝道:“多思无益。”
郎中已经在狸奴住处候着了,柳氏正唤人为他斟茶。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七日便来为狸奴施针,一切都轻车熟路。
有柳氏看着,狸奴便好言好语地对郎中有问必答。末了他手捻着须髯,面色稍有些凝重。
“女郎方才说,如今还是使不上力气?”
狸奴点点头。
“伤口可还有痛感?”
“早就不疼了。”
“奇哉怪也,若是淤血壅塞,服药施针这么久,应该有效果啊……”
“真的没有办法吗?”狸奴垂下了眼眸。
“容老夫再仔细想想。”
柳氏在一旁干着急,问道:“大夫看看这方子,还需不需要调调?”
郎中沉思着增删了几味药,道:“先喝着这个。”
柳氏看过了药方,派侍女将消息告诉成肃,没多久侍女回来,说成肃没什么意见。
“那便先喝着。”柳氏起身要送郎中出门,郎中连忙道:“老夫不敢当!夫人且珍重身子。”
他拎着药箱告退,留下柳氏还愁眉不展。
“阿母,慢慢来,我都已经习惯了。”
柳氏挤出一丝笑容,暗中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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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肃与宗棠齐交谈许久,还设家宴款待他叔侄二人。宗棠齐欣然入席,言笑晏晏。
他是斩杀庾慎终的功臣,自己担负着守卫宫城的重任,父辈数人又镇守巴蜀,饶是狸奴看他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成肃与宗棠齐推杯换盏,没想到他出奇地能喝,不知不觉竟有些微醺。
宗棠齐脸色稍有些泛红,看得出眼神依旧清明。他目光在狸奴身上兜兜转转,又打开了话匣子般夸赞起来。
狸奴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哪里入了宗棠齐的眼,竟让他喋喋不休。
他说一两句时温氏还乐呵呵地,说起来没完,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宗棠齐还在滔滔不绝,温氏眼珠转一圈,看到了一旁默默夹菜的宗凛,便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不止她一个人在心里盘算,在次席侍宴的女眷也暗中琢磨。
酒酣耳热,弦乐飘飘,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珠帘一侧传来女子的笑语:“宗将军这么看好女郎,莫不是要给人家说亲罢?”
这半开玩笑似的一句话,让宗棠齐哈哈大笑。成肃亦随之一笑,似乎没放在心上。
狸奴听出那是次席上朱杳娘的声音,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她正要争辩,宗棠齐先开口了:“我当然想啊!可惜家里竟没有年纪般配的郎君,反倒是有个同岁的女娃,实在是可惜了!”
温氏见宗凛生得魁梧,像是个憨实的孩子,不甘心地问了句:“这位小郎君……”
宗凛听明白她的意思,脸腾一下红透了,连忙低下头。
宗棠齐笑道:“我家八郎已有婚约在身。”
温氏又问道:“不知是哪家女郎?”
宗凛埋首不言语。
宗棠齐答道:“本是在益州定下的娃娃亲。”
温氏深感可惜,念叨个不停。成肃听他们闲谈,轻呷一口酒,扫了宗棠齐一眼。
平心而论,南阳宗氏如今显赫是没错,可毕竟在金陵根基尚浅,况且也并非清流名门。他成肃早已不是京门城中织席贩履的贫苦人家,有匡扶社稷之功,终有一日将立足于金陵,他的女儿,理应许配给王谢世家。
成肃暗自笑了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年方二十便定了亲啊……温氏还没从遗憾中缓过劲来,又感到一丝嫉妒。自家三儿子,明年就三十的人了,婚事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宗将军啊,”温氏不甘心,问道,“你家可还有没出嫁的娘子?”
“这……”宗棠齐眸光一闪,打了个哈哈,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啊?”
温氏听着他这话有戏,连忙道:“老身有个不肖子,如今还在外打仗,一来二去便把婚事耽搁了。怎能不让人着急啊!”
“老夫人说的,可是三郎君?”
“就是他!”温氏没想到他们还认识,心里有了底,道,“想来宗将军也是见过三郎了?”
宗棠齐把酒盏往案上一放,笑道:“三郎君一表人才,谦和有礼,真真是人中龙凤啊!”
温氏笑得合不拢嘴:“哪有那么好!不过三郎确实老实信得过,宗将军大可放心。”
宗棠齐略一沉吟,道:“说来也巧,我家中有一位阿妹,与三郎君倒是很般配。”
“哦?”温氏一下子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