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送我替身后 第56节
梅院与兰院的这几个高层弟子,都和梅池春走得近,听了珑玲这话并无反应。
但跟随在孟檀渊身后的菊院弟子,见珑玲如此出言不逊,免不得替老师不平:
“你们巫山这些巫蛮子当然不懂长幼尊卑了,哦不对,你败给那个师月卿,按你们巫山优胜劣汰的规矩,你还算巫山弟子吗?”
“又自称修行法家之道,也不看看法家认不认你这个弟子,无门无派,何来底气在这里叫嚣!”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
江载雪眉头紧蹙,却不好替珑玲说话。
尽管珑玲今日似乎站在梅池春这边,仍然掩盖不了十年前她手刃梅池春的事实,即便不是人人都与梅池春交好,但见他们玉皇顶最有天赋的弟子被她斩在剑下,岂会甘心?
这些年来,玉皇顶不管哪个院的弟子提到她,多多少少都带着怨气。
正当江载雪犹豫着要不要把梅池春掐醒,让他自己处理时,竹林上方忽而有不合常理的摇动。
孟檀渊微微抬眼,浅琥珀色的眼底映出天光。
江载雪高喝:
“什么人躲躲藏藏!”
“——抱歉抱歉,实在是见诸位相谈甚欢,不好搅扰。”
这是一道犹带笑意的女子嗓音,刚刚响起来,珑玲便眼睫轻颤,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
竹林上空天光明亮,几道布衣草笠的身影在篁竹间轻巧腾转,站定点位后,一个衣如红枫的身影踏叶而来。
来者容光照人,雍容沉稳,因为眉宇时常含笑,端严之余又有种如沐春风的气韵,有如邻家姐姐般随和可靠。
竹院有弟子出声道:
“她身旁的两人……一个是墨家宫正滕绛雪,一个是「非攻队」统领汲隐,那她岂不是……”
“没错没错,这位小兄弟对我墨家人员倒是挺熟悉的嘛。”
姜玄曦负手而来,笑意浅浅:
“初次见面,在下正是这一代墨家钜子,姜玄曦。”
人群中一片哗然。
墨家居然真的掺和进来了!还是墨家钜子亲临!
珑玲也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这么久墨家都没动静,应该是汲隐没有得到出手的允许,谁能想到不仅调来了墨家「非攻队」,就连墨家钜子也来了。
“珑玲姐——”墨家队伍里的一个矮小身影用力朝珑玲挥手,“我们来晚了,你没事吧——”
珑玲怔怔摇了摇头。
姜玄曦也将珑玲上下打量一圈,见她的确分毫没伤,再看向那边病容苍白的少年,她笑吟吟道:
“不错,那孩子虽是儒家弟子,看来歹竹还是能出好笋的。”
诶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儒家弟子神情微变。
不远处,银发儒者的幽深视线落在姜玄曦身上,后者却似乎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笑着冲珑玲招招手。
待珑玲乖巧地走到她身侧,只觉肩头一沉,鼻尖盈满柔和的女子香。
搭着珑玲肩膀的女子笑眯眯对众人道:
“谁说珑玲姑娘无门无派,就没底气叫嚣的?不知我这个还算有门有派的墨家钜子,够不够资格做她的底气,让她在你们这些酸腐儒面前,说几句公道话呢?”
第35章
墨家钜子怎么会和司狱玲珑站在一边?
在场的儒家弟子并不知珑玲灵气被封之事,方才那几个菊院弟子敢口出狂言,也是仗着他们人多势众的缘故。
此刻见墨家几位关键人物竟然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两方实力相较,着实难分高低,只得偃旗息鼓,等候孟檀渊示意。
“怎么不说了?”孟檀渊眼帘半垂,对身后那几个弟子道,“占上风便张狂得意,不占优势便不敢多说一字,仗势欺人,难怪我儒家在外名声渐坏。”
“老师恕罪——”
姜玄曦眼尾含笑,抬手打断:
“这些废话留着你们回玉皇顶关起门说吧,我们墨家来此,一是为了还珑玲姑娘和她那位小跟班之前对我墨家的恩情——珑玲姑娘,接下来你说怎么办?”
说谁是小跟班呢?
他们师弟那是隐忍蛰伏,以图复仇。
江载雪那边的儒家弟子眼神微妙。
珑玲却注意到,姜玄曦只说了其一,没有说别的目的。
“他受了重伤,强撑一路,方才又挨了一拳,不能再挪动了,需要就地养伤。”
姜玄曦思考了一息,答得果决:“行。”
“钜子能为我们二人千里迢迢而来,珑玲感激不尽,我无意挑起墨儒二家之间的争端,也不想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干预钜子的决定,只是希望,如果两家之间有什么恩怨,还请不要损毁这里的东西,留一个养伤的地方给我们,可以吗?”
姜玄曦目光有光漾动,再开口时,语调柔和几分:
“当然可以。”
说完,珑玲又在儒家弟子的瞩目之下朝那位银发儒者的方向走去。
她一靠近,这些儒家弟子便有些如临大敌,倒不是怕她动手开战,而是怕她又如方才那样猝不及防一声“老登”,真是让人恨得不当场戳聋自己的耳朵。
“方才一时情急失言,虽然先生有错在先,但我也不该那么称呼先生,抱歉。”
“无妨,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既然这样,也请先生‘过而能改’,待梅池春醒来后向他道歉吧。”
……疯了吧你!
儒家弟子满面惊惧。
孟檀渊垂眸看她微微拱手见礼的样子,只觉得这姑娘真是后脑袋都长了副硬邦邦的倔模样。
一旁默默瞧着的滕绛雪抿唇轻笑:
“许久未见,珑玲姑娘真是和之前大不一样。”
珑玲好奇:“有吗?”
“之前瞧着没什么人味儿,现在总算像个活人了。”
滕绛雪温柔地说出颇有些刻薄的话:
“不过你可以放心,墨儒两家虽有恩怨,但钜子和那位儒家外王并没有,不仅没有……”
“既然要治伤,快去吧。”姜玄曦略微提高声音打断。
珑玲的目光在这二人面上逡巡片刻,总觉得她们有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秘密。
不过她此刻的确无心打听。
“你们带了医师吗?他强行掌控远超他境界的灵气,经络受损应该很严重,而且之前受刑,还有很多皮外伤,不能再拖,得躺下来修养。”
那名兰院师兄凝眉道:
“明白了,不过这些竹屋都有禁制,姬献之昏迷着也没法解,不然就在院子里……”
“珑玲姑娘,你去试试。”背着梅池春的江载雪思索片刻,对珑玲道。
珑玲眨眨眼。
“她?这可是姬献之巅峰期设下的禁制,就只护着这么小一块地,可想而至有多牢固,没有姬献之自己的灵气,老师亲自来解都不一定好使,她不是也才……”
“开了。”
珑玲微微睁大眼,看着自己释出的一缕灵气游走整个禁制。
之前对江载雪等人固若金汤的竹屋,此刻轻而易举地对珑玲敞开怀抱。
“我、就、知、道。”
江载雪从后槽牙里挤出四个字,恨铁不成钢地朝后头瞥去一眼,真想把这个跟被下降头了一样的师弟丢到院子里的池塘里清醒一下。
禁制撤去后,珑玲在众人错愕目光中走上台阶。
正对着她的有两间主屋。
一间门口刻着梅花纹样,而另一间什么也没雕,悬着一只小巧金铃,在风中轻摇出轻灵声响。
珑玲抿了抿唇,意识到什么。
但斟酌片刻后,她还是先推开了左边梅花纹样的房间,本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一阵陈腐味道,却没想到先一步盈满鼻息的,却是一股淡雅清新的茉莉香。
被搅乱的空气里尘埃飞舞,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唯有窗边那一盆小小的茉莉,花瓣莹白,阳光也偏爱,大约是借着这一处小龙脉的雨露阳光,这一小盆茉莉活到现在,竟仍然鲜活灿烂。
叮铃叮铃——
金铃轻响,茉莉摇曳。
其他人很快从她两侧鱼贯而入。
珑玲看着江载雪他们用术法扫清了尘土,将面容苍白的少年安置
在榻上,医师入内解开他衣襟,露出早已被血染红的绷带。
医师都怔愣了一下:
“诶呀……这……内伤外伤都这么重,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这都无从下手……”
但这一路,那少年始终轻笑着,半点也没多说过什么。
帮不上忙的珑玲坐在台阶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