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摸黑回到了家。
  云姐那份,云姐暂时没要,只说先放余溪风这里。
  胡强勇家的燃料,余溪风第二天就给送过去了。
  胡母病了一场,年纪摆在这里,如今已经下了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死气。
  余溪风看到时便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胡母艰难地起身,把一包压缩饼干塞进余溪风手里。
  门外看到这一幕的赵瑶骂道:“妈你是脑子不清楚了吗,我们吃不饱饭,你还把东西往外送,你就这么不心疼你儿子和你孙子?”
  胡母的嘴唇动了动,用哀求的眼光看向余溪风。
  她老了,活不下去了。
  可她的孙子还那么的小,自己儿子自己了解,那就是耳根子软的,别人说什么是什么,拿不了主意,撑不起这个家啊。
  这世道那么难。
  不跟紧了有本事的人,她儿子要怎么活下去。
  她想替胡强勇向余溪风卖好,看在,看在她这一张老脸上,生死关头,余溪风能拉拔自家儿子一把。
  胡母的手掌上一把褶皱,浮着一层鸡皮一样的疙瘩。
  这样的场景,余溪风见过太多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避难所,路边,基地,每天都有。
  余溪风微微垂眼,在赵瑶的虎视眈眈下,余溪风将那袋压缩饼干放回桌上。
  临走前,余溪风本想送胡母一个暖水袋,也算全了邻居之间的情义。
  可是看赵瑶做派,这个热水袋想也不会留在胡母手里。
  最终,余溪风用身体挡住了赵瑶的视线,在胡母后脖颈处贴了一个暖贴,又往她被窝手心里各放了一个。
  胡母看懂了余溪风的意思,她偏过头,缓缓阖眼,眼角淌下泪来。
  当晚,赵瑶没有给她送饭,她站在客厅,高声道:“你妈这病得拖到什么时候,我们这家底哪里供得起,老而不死视为贼你知不知道。”
  胡强勇道:“这是我妈,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赵瑶被反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你妈每天喝的药有多金贵吗,现在粮食什么价,药是什么价,你妈多活一天,吃得是我们一家的命。”
  赵瑶恶狠狠地瞪着胡强勇:“我嫁到你家,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什么时候让我过过好日子,现在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自己的娘老子,自己孝敬去,别把我们一家搭里头。”
  胡强勇痛苦地抱住头:“你别说了,她是我亲妈。”
  卧室里,胡母将外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被窝热一些了,脖子里的热意让她找回了几分活气,枯槁如鸡爪一样的手攥住了被子。
  “强勇。”她叫自己的儿子。
  胡强勇刚刚被赵遥怼了一顿,不想再去招赵瑶的白眼。
  眼不见心不烦,宁愿在门外冻着也不想进屋来。
  只可惜身上没有烟了,只能干巴巴蹲着。
  “强勇。”
  胡母又叫了两声。
  赵瑶将锅铲摔得震天响,胡母颤颤巍巍地捏紧了那个暖宝宝,喃喃:“老头子,我对不住你啊。”
  当晚,胡母去世了。
  她手里抓着的暖贴和她的身体一样凉。
  赵瑶进来,看到那暖贴,脸色大变:“死老鬼,藏着这些东西,只管自己享受是吧。”
  然后才发现,胡母已经没了气息。
  胡强勇和赵瑶大吵一架,两人互相指责,从结婚前说到赵遥坐月子。
  胡强勇骂赵瑶害死了自己妈。
  赵瑶骂他妈宝,是个废物,和胡母联手一块欺负自己。
  他们的孩子在一边冻得脸色发青,不敢插话。
  小儿子是早产,一直就身体偏弱,受不住晕倒在地时,两人才停了争吵。
  赵瑶指使胡强勇把胡母身上的被子加到小儿子身上去。
  人都死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心力去讲究什么避讳。
  赵瑶自己在屋里生了火,开始烧热水。
  盯着那升腾的水汽,赵瑶道:“你妈喝的那个药,拿一包过来,我冲进去,每人都喝点。”
  胡强勇垂下头:“没了。”
  药没了,人也没了。
  胡强勇最终去敲了余溪风的门。
  听到胡母去世的消息,余溪风并不意外,却还是感到淡淡的失落。
  余溪风想起胡母脸上的哀求之色。
  当初他们一起出去找物资时,胡强勇也算靠谱。
  看在几次合作的情分上。
  反正她也马上要离开了。
  余溪风进屋里拿了一盒治风寒的药,差不多有十二包,胡强勇满脸感激,鞠了几躬,拿上药回家了。
  赵瑶看见药时吓了一跳:“你从哪里搞来的。”
  “是余溪风给的。”胡强勇道。
  赵瑶眼珠子转了转:“余溪风那里好东西这么多,你说,咱妈以前也送了不少东西给她,那暖贴想来是她给妈的,能不能再找她要点?。”
  胡强勇想了想,有些意动:“人家刚给的药,得寸进尺不好吧。”
  赵瑶拍了下胡强勇的头:“我这都是为谁!”
  胡强勇道:“至少再过几天……”
  第61章 我说让你们走了吗
  室外气温逐渐降到了零下五十。
  余溪风从窗户往外看,感觉这座城市像是死了一样寂静萧条。
  社区里组织过一次发物资,每个人都拿到了五个虫饼,还有半包压缩饼干。
  这是天灾以来,最令人振奋的一天。
  小区里才有了一点活气。
  人们聚集在小区,凭借身份证明在社区那里领到了食物。
  领完就往家里赶,片刻都不想多留。
  他们在雪地上留下足迹,像是群居的蚂蚁。
  余溪风站在窗前,用袖子擦了擦雾气,水流往下滴。
  很快就在暖气的熏蒸下,重新恢复朦胧。
  气温越低。
  维持暖气的能源消耗一直在涨,就算是余溪风,也感觉到了肉痛。
  消耗在涨,暖气的效果却在往下降。
  昨天晚上,发电机甚至还出了一点故障,余溪风半夜被冻醒,哆嗦着起来,围着发电机又敲又打。
  发电机莫名其妙地坏了,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这种家用小型发电机,现在的温度,已经超过到了它们的负荷上限。
  小橘顶着那么水滑的毛皮,现在都不愿意从空间里出来了。
  余溪风也没勉强它,一个人收拾好了房间。
  ……
  按照胡母的设想,与余溪风和云姐,平常走动着,叫人能记得自己。
  这份人情留在关键的时候,拉拔一把。
  这样的世道,那是能救命的啊。
  可她一去,赵遥和胡强勇夫妇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份情谊兑了现。
  赵遥的小儿子是有些受寒,进了被窝,靠着火炉,第二天便缓了过来。
  赵遥盯着那一盒药,最终也没有舍得将那盒药拆开。
  毕竟拆开之后,就不是完整的一盒了。
  整盒卖出去的价格肯定比单独卖要高。
  两人把胡母的身体交给了社区统一安葬,然后就把那盒治风寒的药出手了。
  市场上,纸钱在迅速通胀,贡献点推出并不断普及,更是蚕食着纸钱本就不多的生存空间。
  幸存者越来越不信任纸钱,有远见的,都在迅速抛出。
  物资对应的价格越来越高。
  一个普通的打火机,现在都要一两千块。
  余溪风给胡强勇的那盒药,更是卖到了六位数,赵遥和胡强勇喜不自胜。
  家里原本的钱在天灾里花得一干二净。
  如今不过一盒药而已,不仅回本,还赚了许多。
  赵遥笑话胡强勇:“还得是我吧,咱妈以前就只会把家里的钱给花出去,到了我手里,才能赚回来。”
  胡强勇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着那一沓钱,脸色也是缓和的。
  “走吧,我们去问问,看余溪风能不能再给咱们一点暖贴,她不缺这点东西,手指缝漏一点,也够我们过活的了。”赵遥这话说得很带酸气。
  到了今天,她不得不承认,能随手给出一盒药,能用得起空调的余溪风,日子过得比她们强。
  可那又怎么样,余溪风不像她一样有商业头脑。
  有一句话叫坐吃山空。
  余溪风这样的,还不如把东西给她,换了钱,自己家发家了,以后也能拉拔余溪风一把。
  两人来到了一余溪风门前,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反应。
  赵遥道:“这么冷的天,这余溪风跑出去干什么,也不怕冻死在外面。”
  “问问许云看看。”胡强勇道。
  他们又去敲许云的门。
  同样人去楼空。
  胡强勇心里涌起不安:“她们这是去了哪?”
  赵遥莫名地有些难受,像是心脏跳漏了一拍,浑身都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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