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末世,未尝不是一种仁慈。
  锣鼓声就这么一路乒乓地敲了下去。
  把人叫醒来,能叫醒一个是一个,这要人命的低温,能醒来,无论用什么法子取暖,挨过这一个晚上就是好的。
  醒来的人都穿上最厚的衣服,拿出了家里所有的被子。
  一家人聚集在一间屋子里,试图让室温上去一点。
  很多人家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生火做饭,老式的煤炉煤桶又重新从杂物间里翻出来,进入各家各户。
  而住在楼道里的杨荣一家日子就很难过了。
  两面都有窗户,还有两个敞开的楼道门。
  就算把门关上,那缝隙也很大,从外往里面渗着冷意。
  温度没那么低的时候还好,而现在,只让人觉得,那冷风源源不断地带走身上残存的热量。
  杨荣一家挤在楼道角落里,他们用毯子尽量围出来一个空间,一家人缩在一起。
  中间升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小心地护着火苗不让她熄灭。
  许清柔张嘴想借余溪风身上的防寒服,余溪风踩着杨似龙的手臂走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社区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报。
  气温骤降,注意防范寒潮,室内取暖要做好通风,小心二氧化碳中毒。
  一遍又一遍,胡强勇的锣也被征用了,工作人员给锣外装了个喇叭,声音响彻整个小区。
  余溪风终于回到家里。
  被窝里已经摸不出什么温度,余溪风也不委屈自己,给卧室里开了暖气。
  在制热上,地暖比空调要好用很多。
  暖气从底烘上来,不像空调,安装在高处,热气上浮,只在天花板上制热。
  余溪风自己又喝了一杯红糖姜茶驱寒。
  余溪风把小橘抱在自己怀里。
  小橘洗过澡,余溪风在给它驱虫后才默许它上了自己的床。
  大约是因为余溪风身上温度要更高一点,小橘并没有挣扎,在余溪风怀是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毛绒绒的,胸腔一起一伏。
  余溪风后半夜没有再睡。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人心惊肉跳,比起外面的严寒,在梦里,死亡也许是温暖的。
  所以赵老太才会安详地死去。
  这让余溪风感到胆寒,比起无知无觉的死去,她宁愿痛苦的活着。
  她死过一次。
  很难说清楚具体的死因,那时没有食物,仅有的水源也不干净,手和脚上到处到是一层一层的血痂。
  血痂掉了皮,露出下面深灰的皮肉。
  她常常觉得五脏六腑都痛,想来是内脏出血。
  她没有条件去请基地的医生来看,那时的她,既没有门路,又付不起诊金。
  她是死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是一望无际的戈壁。
  除了沙子,只有沙子。
  她没有办法了。
  也许是饿死的,也许是旧伤发作,也许是死于绝望。
  可她还是想活。
  想活下去。
  暖气上来,室内温度维持在了12度。
  余溪风和小橘一起缩在卧室里,小橘身上暖烘烘的,像个大热水袋。
  天亮了。
  窗外落了雪,一片白茫。
  有人永远留在了这个晚上。
  前两日广播里还在说在抢修电路,争取恢复一部分供电。
  气温骤降,只怕会更艰难。
  维持一晚上暖气耗费的燃料并不低。
  好在她去别墅搜刮了一圈,能源维持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余溪风早饭喝的骨头汤,放进空间时,刚从锅里倒出来,是滚烫鲜香的一大碗。
  隔了几个月,再拿出来,汤喝着烫嘴,但是很滋润。
  骨头上面有大块的肉,肉上又渗进玉米的甜香。
  余溪风又吃了一个茶叶蛋,一个红豆饼。
  红豆饼在汤里泡软,吃起来质地绵密。
  温度低了,余溪风感到自己的饭量也大了起来,为了抵御寒冷,身体产生了更大的能量缺口。
  到了中午,温度上浮了十几度,现在的室温是零下十二度。
  依旧冷,但比起晚上,已经好了太多。
  第50章 都怪她狼心狗肺
  杨似珠咳得震天响,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有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在这里。
  好冷,好饿。
  迷蒙间,她又做梦了。
  梦里,余溪风一直在咳嗽,撕心裂肺,从沙发上栽了下来,在沙发和茶几的间隙里缩了起来。
  她听到妈妈说:“咳嗽而已,一点小感冒,有什么要紧,家里没药了,小余你喝点水吧,龙龙和珠珠小心一点,别被传染了。”
  杨似珠的心里感到快意。
  嗓子又干又痒,杨似珠没忍住,咳出声来。
  梦境散去,杨似珠睁开眼睛。
  她又做梦了。
  咳嗽的,受寒的,为什么变成了自己。
  杨似龙的状态也不好,他抢占了最厚的一条毯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神情萎靡。
  明明在梦里不是这样的,梦里她有暖水袋,有热水,有电烤炉,虽然也冷,但和楼道里的日子比起来,梦里简直是天堂。
  比起杨似龙,杨似珠心里的委屈要更胜一筹。
  许清柔抱着儿女,心如刀绞。
  许清柔抓住杨荣的胳膊:“老公,这么下去不行,我们的孩子会冻死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去求她,她屋里肯定有被子,有吃的,我跪下来求她,老公,只求他让龙龙进到屋子里去。”
  她知道,杨荣最在意杨似龙这个儿子。
  杨似珠眼里闪过希冀,在听到许清柔说完后,那光芒又暗淡下去。
  她也很冷,明明这么冷,颈部却在往外面冒汗。
  可是妈妈却只提了杨似龙。
  杨荣睡在最靠火的地方,闻言翻了个身:“你去呗。”
  过了正午,气温又开始掉。
  厨房的水管炸开了。
  好在里边都是冰渣子,污水没有直接喷射出来,清理起来并不难。
  余溪风打扫完,裸在外面的手都冻红了。
  中午的时候余溪风停了暖气,小橘赖在卧室里还不肯出来。
  余溪风把生活垃圾打包丢进了空间。
  门外,许清柔带着自己的儿女跪到了余溪风的门前。
  余溪风看了眼监控,扯了扯嘴角。
  杨似珠不情愿,在许清柔的谩骂和指责中不情愿地跪在了门口。
  神情很扭曲,真是难为她了。
  从监控里看她的神情,她恨上了许清柔。
  前世,无论是杨荣还是许清柔,都很宠爱杨似珠。
  平日里也一直标榜,家里三个孩子,一碗水端平。
  真是有意思。
  前世这一家可没少在自己面前秀夫妻情,父子情。
  不过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不让他们吸妈妈的血,吸自己的血,就维持不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面目了。
  许清柔开始是喊门,然后敲门。
  手摸上去,许清柔一愣。
  因为卧室开着暖气,溢散开来,余溪风家门没有那么冰。
  许清柔又贴进了门缝里,过了一会儿,她确信,里面有热气!
  余溪风在里面竟然开了空调!
  许清柔没想过是暖气,毕竟是南方,装地暖并不常见。
  余溪风在里面住着房子,吹着空调,而她的孩子却在外面受冻挨饿。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许清柔感觉自己的心泡了黄连,她的孩子,怎么能过得比余溪风差。
  她只恨没能趁早摁死这个继女,让她踩着他们一家耀武扬威。
  许清柔面上酸楚,她并不像刘婶那样撒泼,而是哀嚎。
  “小余,我们都不进去,你弟弟妹妹还小,又生病了,你就让他们进屋子里避一下风吧,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他们把你当亲姐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看在血缘的份上,你救一救你弟弟妹妹,妈给你磕头了。”
  她越来越吵,余溪风不愉地开了门。
  当然,只开了最外面的门。
  门一找开,那热气就更明显了,连杨似珠都忍不住朝余溪风的方向靠了靠。
  余溪风看向许清柔:“咳嗽而已,一点小感冒,有什么要紧。”
  杨似珠猛地抬起头来!
  余溪风的话和梦中妈妈的话重合起来。
  杨似珠早就怀疑,余溪风变化太大了,她以前根本不这样。
  她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做了预知梦,才会拿走首饰,提前占住房子,甚至做好了应对天灾的准备。
  可笑她还想看余溪风的笑话,盼着余溪风在天灾里倒霉。
  结果余溪风做的准备比自己要充分多了,看她过的日子就能看出来。
  余溪风明明知道的比自己多,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也不告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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