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账灯里故人归 第2节
沈衔月抿嘴,没有回话。
这就是默认了。
父亲一直痛恨她和孟承明来往,这么些年,她一直想尽办法追逐着孟承明,名声尽毁,早成了满上京的笑柄,连带着父亲也被人嘲笑。
从前父亲也费过些心机手段,让她不得出府,见不到孟承明。
可彼时的她满心扑在那张脸上,甚至对父亲以死相逼,
逼着他不得不把自己放出府去,让她得以继续追逐孟承明。
父亲早就对她失望透顶。
现在听了这话更是。
“你一个好好的相府千金,大家闺秀,整日追着一个男人像什么话,人家今日已经上许家下聘了,你还要恬不知耻纠缠于人吗!”
沈相越想越气,脸一沉,厉声道:“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日后你若是再去找那个姓孟的,你我父女就此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沈衔月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轻声道:“还请父亲放心,我日后再也不会去找他了。”
轻飘飘的声音,仿佛呢喃,极快消失在微风中,让沈相一时间恍然没听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多年劝告终于有点结果,沈相堂堂丞相,此刻却激动得眼泛泪光。
“月儿啊,只要你能想通就是最好的、就是最好的!”
说着,他忽然想起件事,犹豫一息之后还是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翊坤王苏醒回归的事情?”
可沈衔月已经疲累至极,说完那话,转身就走了。
沈相的话彻底消散在了风里。
而沈衔月回到房间,看着桌案上自己放置的一只玉壶。
她深深看了两眼,道:“找个箱拢,把这只玉壶收起来。”
这玉壶颜色并不鲜亮,玉也不透,是极其廉价的玉,连府中下人都不会用的玉,在她这布置高贵典雅,就连一只花瓶都用的上好的青花瓷瓶的闺房里,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可这只玉壶是孟承明送的。
尽管是在小摊上随手指了送与她的,但沈衔月一直以来都很宝贝,每天都爱不释手。
因此,婢女在听到这话时,惊讶得瞪圆了杏眼:“小姐?这是孟世子送您的玉,您让奴婢收起来?”
他送的玉又如何?
若不是他有那样的容貌,这种东西根本不会摆在她的桌案。
可变了、什么都变了,这些东西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衔月低垂着眉眼,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声音疲累清冷。
“是。”
“除了这只玉壶,还有这些年孟承明送与我的所有东西,都通通收起来,整理好了待会儿一块儿送到端亲王府去。”
第3章 断情之夜
沈衔月倒在榻上,裙摆铺了满榻,微微露出的侧脸被光投下一小片阴影,睫羽微颤,却很平静祥和。
这么多年,小姐终于想通了!
婢女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立刻道:“是!”
在婢女的快速收拾下,很快,孟承明送她的所有东西都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箱拢里。
追逐了孟承明整整三年,最后他送给她的,不过寥寥几物罢了。
而且还都是低廉货色。
“送去端亲王府后,再找她们把我从前送与孟承明的东西要回来。”
沈衔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东西,随后收回目光。
婢女很快叫了小厮王六送去。
王六麻溜地就去了,专程在孟承明的院子里等着他。
孟承明听到相府来人时,心口竟然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懒懒地勾起唇角,眼底划过厌恶。
他就知道,沈衔月追逐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简直让人烦不胜烦。
这不,还巴巴让府里小厮带着礼物来赔罪。
他有意让人多等了半个时辰,才懒懒地出去,歪在太师椅里冷笑:“我已经跟许家下聘过礼,你家小姐还想做什么?与我做小妾吗?”
这是毫不客气羞辱人的话了。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都忍不住低着头笑起来。
可王六这么多年头一回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世子,您想多了,我家小姐来,是让我把您送的这些礼物还给您。”
“另外,既然世子已跟许家过礼,留着我家小姐送的东西也不太合适,还请世子把我家小姐送您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整理出来还与我家小姐。”
端亲王府的丫鬟小厮们僵住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孟承明也顿住了,漆黑眼眸染上几分心冷戾气,一瞬沉下。
“你说什么?”
王六挺直了背大声道:“还请世子把我家小姐的东西还与我家小姐!”
是真的。
没听错。
沈衔月又在闹什么脾气,居然搞上这套了,威胁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孟承明眼底戾气越发深重,冷笑道:“想要东西,让你家小姐自己来拿。”
“滚!”
王六被赶出去了。
沈衔月听到后也没多说什么,只道:“罢了,改天我亲自去找他拿。”
孟承明已经向许家下聘。
既然要断,她就必须要断感情,什么东西都不能留,免得今后再惹风波。
沈衔月在府里休息了一个下午,到底还是没能把该平息的情绪平下去,入了夜,索性带这是婢女碧云上夜市散心去了。
初春的风还有些寒凉,可上京的夜却热闹喧嚣。
明黄灯火点缀,星星点点闪耀在黑夜里,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里舒坦暖暖。
沈衔月带着碧云买了只兔子灯,看着婢女笑得开心,心里也郁结似乎也跟着散了些。
“小姐,还是去天香酒楼?听说最近她们又有了新的菜品,听说是甜的咸的都有,奴婢估摸着小姐应该会喜欢。”
沈衔月笑着点头。
可二人没想到,人还没进酒楼,就先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沈衔月,闹了两天脾气也够了,你得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孟承明负手站在酒楼门口,漆黑狭眸看着她,眼底满是不耐。
他早就熟悉了,沈衔月每每出门逛街,必会来一遭天香酒楼,今日他在天香酒楼已经候了半个时辰了。
碧云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愤懑,却还是下意识颇为小心担忧地看向沈衔月。
毕竟从前,沈衔月是那么喜欢孟世子啊。
可在孟承明不悦的语气中。
沈衔月竟然连眉梢都没抬一下。
她看着那张脸,目光飘忽不定,却没有丝毫波澜:“孟世子恐怕误会了,你既然已经下聘过礼,我便真心祝福你们花好月圆,孟世子实在不必找上我的。”
这声音清冷,透着一股疏离感来,冷漠得简直不像是沈衔月。
毕竟从前,沈衔月可从来不会这么对他说话。
沈衔月怕他冷怕他热,怕他流汗怕他受累,从来都是小心的哄着捧着。
孟承明一时间有些惊愕,心里隐隐觉得空落落地,看着眼前仿佛随时都要消失的人儿,像是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一样。
可多年来被捧惯了,他皱了皱眉心:“你什么意思?”
沈衔月态度却没有半点变化,冷淡道:“字面意思。”
她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张脸,从前眷恋的容颜现在她却有些见不得。
她疲累地别开头,道:“碧云,我们走。”
孟承明万万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一瞬瞪大眼睛,心里终于涌起莫大的心慌来。
他疾步上前,一把攥住沈衔月的皓腕就往旁边拉去:“你跟我来。”
沈衔月拧着眉心,手腕有些痛:“你做什么!”
可她的力气比不过孟承明,孟承明轻而易举就把她拖到了淮河边树下。
漆黑夜色里,喧嚣的人声离他们远了些,孟承明神色烦躁,重重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才不耐烦地开口解释。
“我跟许卿如下聘过礼是家里的意思,她怎么说也是我娘家表妹,我娘促成的这桩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拒绝不了。”
他自以为这已经算是很耐心的解释了。
可沈衔月只是拧着眉头,似乎疑惑他为什么要解释,声音依旧很冷淡:“哦,我知道了。”
哦?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