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92节
女孩说得越多,越详细,纪复西心底就越沉重。
“小初,我理解你现在心情,但是谈恋爱和结婚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你今年二十四,未来还有几十年人生,相处越深越密你们之间就会产生更多摩擦,你能保证自己从一而终,但不能保证他从头到尾都像今天这样爱你。”
宋初晴微微笑,“那你和妈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纪复西一噎,好一会说不出话。
她看着不远处昏黄路灯,继续说:“我爱他的前提是爱我自己,任何时间任何事件任何地点,‘我’都永远凌驾于他和这段关系之上。”
“我可以为他伤心难过,但是绝对不会丢了自己,我今天和你提出想跟他结婚,但如果现实障碍太多我不会要死要活。”
“所以爸爸你不用担心,以后也不用担心,如果我们在一起后他做了伤害我的事,或者时间证明结婚给我们带来的只有苦恼,那我也会像今天这样干脆利落做出决断。”
纪复西低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小姑娘,恍然间觉得陌生,那个懵懂可爱的小女孩有了自己独立思想,有了爱情,正在开启她的新人生了。
他心里一涩,很不是滋味。
宋初晴仿佛察觉,靠更近,换上撒娇语气,“爸爸,太爷爷以前常说,人生嘛,当下最重要,我们现在很好,我也相信以后会更好。”
又叉着腰骄傲:“我可是纪复西的女儿,眼光不会错的!”
纪复西再垂眸看,忍不住跟着笑,但立即收起,“别卖乖。”
“好不好嘛~”宋初晴晃他手,眨眨眼,“我以后帮你把他的全部钱都骗过来,这样他就跑不了了,还不得乖乖听你话?”
“还有啊反正他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以后我们就一直住家里,让他在你眼皮底下瑟瑟发抖。”
纪复西哼声:“这还差不多。”
“嘻嘻。”
宋檀终于回来,看见父女俩大晚上在外面晃悠奇怪又好笑,“干嘛呢?闲得没事?”
“妈妈~”
宋初晴想跑过去抱人,纪复西一把拉住,“找你的克里斯去,这是我老婆。”他现在有一肚子话要说。
宋初晴看着绝情往里走的夫妻俩,内心一顿省略号。
她默了默,掏出手机发消息:【坏蛋!】
破坏她和爸爸妈妈关系!
......
宋初晴的确想做点什么。
空闲的一个周六下午,她陪宋檀去艾佳娱乐,她们今天要开会,依然是筹备新电影。
艾佳娱乐小时候常来,跟着妈妈拍电影的叔叔阿姨们都认识她,今天一路进门,宋初晴打招呼的嘴角都要笑僵。
最后是好久不见的歌云阿姨。
一见面赵歌云就念叨,“好啊宋小初,回来这么久都没想着来看看我是不是?”
她赶紧哄,“这不是没时间嘛,我今天特地过来用我的工资请您和夏姨吃饭。”
“那我得吃,咱们小公主的工资呢,必须吃。”
“好嘞。”
宋初晴坐在宋檀办公室等,顺便给姚沛霖发消息。
姚沛霖这周一开学,今天应当放假。
【干嘛呢?】
姚沛霖发过来一张上课的照片,黑板上密密麻麻数学公式,她发过去一个问号:【你学数学?】
姚沛霖:【姐夫说他修数学和历史,我也要学。】
宋初晴:【......】
姚沛霖:【我还要去上影视学院那边的课。】
宋初晴:【你吃得消吗?悠着点。】
姚沛霖:【吃得消。】
半分钟后:【就是好难啊。】
姚沛霖:【呜呜姐,数学好难,哭.gif】
宋初晴笑:【回来找个家教给你补补。】
姚沛霖:【那我去找姐夫!】
宋初晴:【他忙着呢,你别烦他。】
姚沛霖:【唉,没有爱了。】
一直到七点多会议才结束,这中间和李可可打了一个小时电话,和陈晚音也聊了半个多小时,其中还断断续续和沈肆年聊天,摩尔先生今天回旧金山,他去送。
一群人出来,宋初晴放好手机迎过去。
夏阿姨看着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笑容温和,“小初怎么过来了?”
“在家太无聊,我出来走走,走吧夏姨,我请你们吃饭呀。”
请客当然不是目的,妈妈大概也看出来她小九九,吃了一半主动把歌云阿姨领出去。
夏颜原本确实只以为是单纯吃饭,但现在见宋檀俩人出去,对面女孩又看着自己一脸有话要说。
她猜到什么,放下筷子,声音依然温和,“怎么了小初?”
“夏姨,我先道歉,我想了很久,还是想来找您聊聊。”
“你说。”
“您见沈肆年第一面就认出他来了对不对?”
夏颜停顿片刻,回答:“对。”
“他也认出您。”
夏颜眼里有惊讶,“怎么会?”
“我不知道,可能是血缘。”宋初晴看着人,“夏姨,你愿意听我说说他的事情吗?”
对面女人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
“我认识他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我见过他姑姑,父亲,他父亲的第四任老婆,当然,还有罗文森。那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用我们的话来说,会吃人,您知道的。”
“他的家人对他一点也不好,只把他当作挣钱的工具,他们让他负责整个家族的支出,让他承担韦伯斯特的竞选费用,那是一笔非常巨大的金额。”
“而就算这样,罗文森也还是一样的冷血冷情,前段时间斯蒂夫去世......”
一直在默默听着的表情沉重女人忽然打断,“斯蒂夫去世?”
“是。”
宋初晴看她表情有变化,停下来,给她消化的时间。
夏颜的确不知道斯蒂夫去世,她最近忙很少上网,现在听见这个消息脑子空了几秒。
死了,那个给她带来噩梦的男人死了。
她应该高兴,也的确高兴,死亡对他来说简直是最轻松的赎罪。
宋初晴等了两分钟,继续,“那段时间他压力很大,可依然像以前一样独自撑过来,夏姨,他很强大,比我们想象地更加强大。”
“可是他也很脆弱,他从没跟我抱怨过一句,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正式提过您,但我想,他肯定很需要您。”
“他跟我说‘沈肆年’这个名字是您给他取的,他一直在用,他最好的朋友也一直叫他中文名。”
“他说他不知道他的妈妈是哪里人,但是他请了个上海的厨师,我想他可能从哪里猜测您是上海人。”
“他非常不喜欢斯蒂夫,或者说,他恨斯蒂夫,恨他毁了您的人生。”
还有什么......太多了,很多东西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她分明能感受到沈肆年对母亲的渴望。
那位从未见过的母亲是他的心灵自留地,也许在很多难挨的夜里,他靠着对她的思念坚持下来。
可夏阿姨说不要他,说他是意外,是痛苦。
她能理解,所以更加心疼。
“夏姨,他过了二十几年没有妈妈庇护的日子,您这二十几年我相信同样缺了一角。”
现在才渐渐明白夏阿姨的选择,没有结婚没有生育,而沈肆年多多少少是这个选择的原因。
这也是宋初晴今天说这番话的底气,她不相信疼爱她看着她长大的那个温柔夏姨一点不想念自己的孩子。
他们只是太久太久没见,久到爱意都压至心底最深处,害怕重新拿出来伤害自己也怕伤了对方。
所以需要人推一把,她必须得推一把。
“夏姨,我今天来是想请您与他正式见一面,无论以后如何,但不要给彼此留遗憾。”
“他很好。”不是意外也不是痛苦。
夏颜始终没说话。
不知道小初说的这些事,自己过不好的二十几年他似乎同样遭遇许多,这会每一句都让心脏一钝一钝地疼。
她对那个孩子最深的记忆是他在自己怀里咿咿呀呀地叫,两岁的宝宝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那声稚嫩的“妈妈”偶尔会在午夜梦回时将人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她很多时候以为劳伦家会把他养成一个像斯蒂夫或者罗文森那样的冷血动物,对自己只有恨。
可两三次短暂见面,他身上是超过同龄人的成熟稳重,没有怨恨也谈不上欣喜。
“小初。”
一直沉默的女人终于开口,宋初晴急忙应,“您说。”
“他恨我吗?”
“不恨。”
餐厅外有人来往,脚步声杂乱,屋内却静寂。
许久,夏颜轻声应:“好,我跟他见一面。”
......
首都真正迎来春天,最后一场雪后枝条抽绿小草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