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98节
好在皇帝早有准备,并不惊慌。
他先是任由百官议论了几日,借此好好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立场,心里有数后才给出封薛虯为伯的理由:玻璃和轮种法!
轮种法古已有之,看过农书或者对农业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一些,这法子能有效提高产量、保持地力,如果用得好,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在薛虯梦里的那个世界,轮种法在农业历史中一直起着巨大作用,但不知为何这个世界却很少有相关痕迹。
或许百姓凭借经验在做着类似的事,但一来不够系统专业,二来普及范围非常小。而农书上虽然有相关记载,但多半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的操作方法,而能看到农书的多半是不用做农活的人,不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研究,愿意费心思的百姓又看不到珍贵的农书。
如今四王爷在薛虯的帮助下,耗费几年时间研究出科学的轮种方法,一经推广,粮食产量必然大幅度增长!
至于说玻璃……比起轮种法它没那么重要,但也只是与轮种法相比罢了。
玻璃同样非常要紧,别的不说,只挽回上国体面便是大功一件。
西洋人借着玻璃器大庆捋走多少真金白银?这些也就罢了,但作为曾经的天朝上国,四海臣服、万邦来朝,只有别人求他们的好东西,从来没有他们求而不得的,却被西洋用玻璃器打了脸。
没想到如今他们也能做了!
且据皇帝与薛虯所说,他们不仅可以制造琉璃器,还可以制造大块玻璃——这可是比玻璃器更难得的好东西。
虽然没有见过,但很多人都听说过皇宫里的玻璃窗,谁能不羡慕?他们也想要一块呢。
只希望价格不要太高吧。
说到价格,很多人又想起来玻璃这东西的价格,说一句堪比黄金也不为过,想来推广后会给国库赚到不少银子,算起来又是大功一件。
这时大部分人对薛虯得到这个伯爵已经服气了,没想到还有惊喜。
因为新帝登基,各地官员都上表恭贺,江南一个偏远县城的县令也跟风送来贺表。
照理来说,一个小小县令的贺表根本送不到皇帝御案上,甚至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但这份不太一样,因为它提到了一些众人不知道的旧事。
——皇帝竟一直暗暗接济当日因江南水灾流离失所的百姓,前后送去的银子多达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两白银啊!
虽然不知道四王爷的具体收入与花销,但众人可以肯定,刚刚开府没几年的四王爷绝对不能轻易拿出这么多钱,那么这些钱来自哪里便一目了然了。
原是他们小觑了薛虯,原以为薛家并无什么权势,他本人也只是从五品员外郎,能给四王爷的帮助有限。却忘了这世上还有钞能力这种东西,只凭这一桩功绩,这个伯位薛虯便当得起!
有意见的众人都闭上了嘴,皇帝在这一次交锋中大获全胜,薛虯的名字也携着玻璃与轮种法,以及新帝登基前暗中帮助灾民的善举广为传播,给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帝狠
狠刷了一波好感,皇位算是坐稳了一半。薛虯也彻底落实了皇帝心腹之名,就连太上皇也送了赏赐。
薛家一时门庭若市。
*
这几日薛家可热闹极了,即便力求低调,但前来拜访之人络绎不绝,能拒绝的薛母都拒绝了,但还有许多不能拒绝的,比如亲戚故交,以前相处好好的,总不见得得势后便不见人了吧?那不叫低调,而是目中无人。
还有一些得罪不得的高官世家、皇室宗亲,也派底下人、或者主子亲自来送上贺礼,少不得薛母接待一二。
几天下来,收到的贺礼装满了库房。
而作为新鲜出炉的伯府太夫人,薛母也成了众人追捧的存在,自离开金陵后头一回被人这般程度的恭维,还是沾了儿子的光,叫她喜不自禁,飘飘然起来。
不过薛母看似没有主意,实则行事自有章法,飘也飘不到哪里去,薛虯便也不管,只由着她高兴。
薛蟠和宝钗也受到诸多关注,知道他们俩一个从军,一个在宫里陪十一公主——现在应该称呼为端阳长公主念书,不免感慨薛母教子有方,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
这就叫薛母有些心虚了,毕竟几个孩子的教养她真没怎么出力,薛虯和宝钗是去世的薛父教的,而薛蟠能有今日全赖薛虯教导。
不过自己的孩子被夸,薛母还是很高兴。
另一个话题中心便是黛玉,因为贾宝玉闹出的那一桩事,虽然众人大部分心思都在贾宝玉身上,但知道的清楚些的大户人家也连带关注到了薛、林两家的婚事。
可以理解林如海在病重垂危之际将女儿托付给一个可靠的后辈,只要人品端方,以后能对女儿好,家世什么都不必计较。
但林如海到底没死,于是这桩婚事便有些尴尬了。
在一些不了解薛虯的人看来,薛家到底只是商户,薛虯也只是商户之子,他的确聪明能干,能研究出记账法这种东西,但也不过如此了,难道还能再复刻一次这样的功劳吗?哪有那么多东西等他改良,他又哪来的那么多灵感?
总之在一部分人看来,薛虯虽然年少有为,但是前途有限。黛玉身为二品大员之女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有人真心替她惋惜,也有人暗地里笑话林如海,自然也有人表示理解,认为薛家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品行经得起考验,这比起家世更加重要。
但统一的是,这些人都觉得黛玉低嫁了。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薛虯就得封伯爵,薛家一跃而上成了当朝新贵。
这下没人觉得薛家高攀林家了,反而羡慕起林如海和黛玉来。
十几岁的伯爵!还不是靠祖宗余荫,而是自己打拼来的。更何况薛虯受皇帝看重,还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以后还有别的发现也未可知,前途是一片光明。
林黛玉嫁过去就是伯爵夫人,他们的孩子甚至孙子的前途都不用操心,眼见着都是好日子,怎么能不叫人羡慕?
只可惜他们没有林家这份运气和眼光罢了!
黛玉的心思最为细腻,如何察觉不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变化?替薛虯高兴的同时,也不免觉得那些势利眼腻歪。
更叫黛玉腻歪的是,贾家又派人来接黛玉了,这次终于带来了他们的诚意:宝玉被打了二十个板子,且以后除了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不许再进后院。
病才刚养好,又开始养伤了。
不管那板子有多少水分吧,好歹这个惩罚还算拿得出手,黛玉既出了气,便也不再计较,闻得贾母想她,便回去住了几日。
几日而已,没多久黛玉便借口在家中住惯了,一时离了反而不习惯,又搬回林家住去了。
这借口实在牵强,但黛玉在林家住那么久本是宝玉失礼在先,而他们贾家又不肯低头赔礼的原故,黛玉以此事为借口,便是贾母也无法阻拦,到底叫她归家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受到了许多关注,便是王熙瑶。
上回王熙瑶被李家退婚,薛蟠一怒之下打断了李开华的一条腿,薛虯也纵容弟弟,好好替王家出了一回头,那时便让众人看了好大一场热闹,也叫人知道薛虯与舅父家关系不错。
薛虯得封伯爵,王熙瑶自然也沾光。且皇帝登基之后,虽没有撤回太上皇安排的用来制衡王子腾的人手,但亦给了他许多便利,如此一来谁还不明白,新帝对王子腾并没有恶感,甚至说不得王子腾也早就投了四王爷,他们从前预想的王家被清算大概不会发生了。
因为这个缘故,王熙瑶再次变得抢手起来。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足够的价值,所谓的污点根本就不是污点。有薛虯和王子腾在,哪怕年岁渐大,哪怕被退了一次婚,再提到王熙瑶跟前的婚事比从前的还要好。可叫舅妈冯氏扬眉吐气,这两年也有人给王熙瑶说亲,但条件一个比一个差,什么没了老婆的鳏夫、五毒俱全的纨绔、寒门出身的举子,仿佛是个人就能配得上她的女儿,可把冯氏气得不轻。
也不是不焦虑,毕竟女孩儿的花季就那么几年,王熙瑶年纪越来越大,可挑选的范围越来越少,总不能一辈子不成婚吧?
好在冯氏对王子腾的立场心中有数,憋着一口气不肯允婚,只等尘埃落定的那一日。
结果也的确没有叫她失望。
如果只是这样,众人虽然会觉得王熙瑶好运,但也不过如此。偏偏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
前面说过,李家给李开华定了甄家的女儿,还特意跑薛虯跟前炫耀过,结果还没几个月,啪唧!四王爷成了新帝,五王爷和七王爷皇帝梦碎,被太上皇亲自打发去了封地上,甄家虽然还是官身,但也是大不如前了,反倒是王家重又起来了,如今谁不说李家多少沾着些晦气,暗暗看他们的笑话。
李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并且悔得肠子都青了,悔不该退了王家的婚事改定甄家,如今名声没了,孙子一条腿半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李大人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再退了甄家的亲事!甄家虽然不复从前,但好歹还有个甄贵太妃呢,五王爷和七王爷是被打发了,但甄贵太妃在太上皇跟前还是很有脸面的,她要是想整治自
己,李大人不觉得太上皇和新皇会保他。
且不说这个,只说李家已经退过一次婚,被人骂了这么多年,若再来一回便真的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到底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婚事,做出一副不离不弃、不慕权贵的样子。倒真叫他挽回了一点名声。
除此之外,李尚书还派心腹往薛家走了一趟,以恭贺的名义送了不少东西。不是不想送到王家,只是王子腾又没有升官,想送也没有理由,只能曲线救国,表达诚意了。
这自然又让人看了一波笑话,不过李大人只想叫王家和薛家消气,不要再针对自己,可以说非常能屈能伸。
*
另一边,四王爷去见了皇帝。
正值壮年的帝王穿着龙袍坐在御案之后,比起从前的冷静自持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不怒自威,十分有压迫感。
薛虯跪下行礼,皇帝对他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起来吧,坐。”
薛虯也不推辞,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叫皇帝笑意更加分明。
他这个人便是如此,爱憎分明,且十分双标。若不喜欢的臣子在御书房这般随意,皇帝会觉得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嚣张跋扈。但薛虯这么做,皇帝便认为这是亲近之意。
他也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是一个比较闲适的姿态,问:“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宫了?”
薛虯这几日忙得很,一来客人颇多,他也需要接待,二来便是忙着户部的事,皇帝初初登基,到处都乱得很,他也得多盯着些,有些日子没有进宫见皇帝了。
薛虯听见这话,重又起身跪下,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交给齐忠。
皇帝还以为是什么,接过来一瞧,竟然是薛家的账本。疑惑问:“你这是何意?”
薛虯道:“官员不得经商,下臣得幸于陛下,觍居庙堂之上,岂敢以官员之身牟取私利,陷陛下于两难之地?故请将家业交托陛下。”
皇帝再没有想到薛虯能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大庆并没有明令禁止官员经商,但官员手握权柄,经商时容易与民争利,故而一般不允许,经商的官员要么仕途上难以寸进,要么极容易受到道德批判。
薛虯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他乃先经商,后入仕途,且一来便因记账法大放光彩。即便如此也不是没人弹劾过他,只是太上皇没有理睬罢了。
正因为有太上皇的态度在,即便薛虯不上交家产,皇帝也不会说什么。若薛虯实在不放心,便把家产转到其他人名下,譬如他的母亲或者弟弟,便算不得他经商了。
这么多法子可以用,偏偏薛虯一个都没采纳,反而决定将家产交给他!
那可是薛家所有的产业,会下金蛋的母鸡!
皇帝感动不已,亲自将薛虯扶起来,感慨道:“薛卿真乃朕之忠臣!”
薛虯忙道应该。
皇帝:“卿有此心,朕心甚慰!不过这产业还是留在你手里罢。”
薛虯疑惑。
皇帝道:“朕初初登基,海内未平,外夷亦虎视眈眈,正是处处需要用钱的时候,偏偏国库空虚……”
太上皇在位早年征战不断,取得赫赫战功的同时也损耗了大量国力,中期兢兢业业治理十几年才勉强弥补了之前的亏空,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因为皇帝年纪渐长,渐渐失去了雄心壮志,为求“仁德”之名,对待百官极为宽纵,导致贪腐盛行,太上皇自己亦贪图享乐、日渐奢靡,积攒的那点底子很快便被败光,即便皇帝追剿回大部分欠款,国库里如今也只有一千万两出头的存银。
一千万两看似不少,但这可是要用来维持一个偌大王朝运转的!别的不说,大庆边境不稳,随时都可能起冲突,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动辄需要几十上百万两;倘若哪里发生大型自然灾害,赈灾又需要几十上百万两;还要兴修水利、疏浚河道等等,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难怪皇帝要焦虑了。
他拍拍薛虯肩膀:“这些产业到了朕的手里,还要重新找人经营,他们又一时摸不准脉,还不如你继续管着,赚来的钱咱们两个分便是了。”
当然这次便不是平分了,大头自然是皇帝的,薛家能留个小头。相当于这产业还是归皇帝,只是由薛家替他管着。
薛虯没有意见,左右这产业本就是要给皇帝的,皇帝叫他继续管,薛虯只当成差事去办便是了。况且产业归了皇帝,他必定在背后支持,赚到的钱多了,即便分成的比例小一些,算下来也是不少钱了。
薛家本就有不少家资,他只是将产业交给皇帝,可不是将家底都交给皇帝。薛母手里还有些产业,每年也有一笔利润,再加上现在这笔,薛家的生活基本不会受到影响。
薛虯接下了这个差事,皇帝又道:“马上要开始推广轮种法和玻璃,朕的意思是,玻璃的事便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