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3节
意料之中!
薛蟠纵容豪奴伤人乃是事实,且被打的冯渊并无大的错处,只因小事与薛蟠起了龃龉罢了。冯渊乃是乡绅之子,小有身家,尚且受此无妄之灾,更何况远远比不上冯家的普通百姓呢?
他们会想,若他们不小心得罪了薛家的人,是不是也会落得冯渊一样的下场?
不!他们还不如冯渊。至少冯家有钱,可以请医延药为冯渊医治,躺床上修养半年一载也无妨,而他们不仅要受一场罪,很可能平白丢掉性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也要拖累一大家子。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长瑞:“不过大爷和太太送了很多东西到冯家府上,百姓知道后议论少了些。”
薛虯点点头,又问:“冯家那边如何?”
“咱们带着御医和好药过去,如今倒是能说上话了,只是小人方才回府之前,还没有听到那头的消息。”
话音刚落,小厮进来回话,昨日和薛蟠一起玩的郎君们被长辈带着前来拜访。
长瑞一听便明白了:“只怕是来赔礼的。”
薛虯点点头,问:“来的都是谁?”
小厮将名单报上,昨日和薛蟠一起玩的有八个,来的有六家,还有两家没来,其中便有郑六郎所在的郑家。
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这六家能一起出现,便说明他们是通着消息的,即便没人通知那两家,他们自己也能打听到,若有心自然会赶过来,没有来便是无此心。
长瑞顿生恼怒:“别人也就罢了,郑家不来是几个意思?”
这件事里若说谁的错处最大,头一个是薛蟠,第二个便是郑六郎,力邀薛蟠出去玩的是他,先与冯渊动手的也是他。别人都登门赔礼,郑家却不来,是不把薛家放在眼里吗?
薛虯拨弄着茶盏盖子,心说郑启元有没有把薛家放在眼里不知道,但不把他这个新任家主放在眼里却是肯定的。
这也不能完全怪郑启元,薛虯年纪小,从前又默默无闻,旁人小看也是有的。
他瞥长瑞一眼:“宠辱莫惊,怎么才下山就忘了?”
长瑞立刻收敛了情绪,垂首应是。
薛虯又吩咐报信的小厮:“你去告诉诸位长辈,家中事多,一时不便他们相见了,此事与他们并不相干,让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是!”小厮应着,躬身退了下去。
长瑞迟疑道:“这几家在金陵颇有地位,大爷怎么不见?”
“他们来是为了求薛家一个态度,我将态度给他们便足够了。如今我初初接管薛家,一无名望,二无成就,即便倚仗薛家之势占得上风,也难以真正服众。不若等做成几件事再相见,旁人才会将我视为薛家家主而非小辈。”
长瑞若有所思,又问:“那郑家还要管吗?”
管自然是要管的,郑家如此下他脸面,若无动于衷,旁人还以为他软弱可欺。但此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薛蟠,万事都可容后再议。
*
时间一点点过去,冯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薛家好不容易轻松些
的氛围又重新紧张起来。
孙老算是金陵最好的大夫,若连他都束手无策,冯渊只怕真的危险了。
薛母跪在小道堂,念了一下午的经,薛虯写好了几封信,只等宵禁还没消息便送出去。明日便是原著中冯渊去世的日子,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好在天意垂恩,入夜没多久,一匹快马飞驰进薛家所在街道,停在巍峨高峻的大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大开,灯火层层亮起,迎接这个好消息。
来人是孙老的弟子,名叫黄芩,今年三十出头,虽然还没完全出师,医术却已十分不错。他穿着厚重的棉衣,额头结着一层寒霜,显然这一路并不好受。
锦书捧来热水和热茶,黄芩简单梳洗过后才开口:“冯公子伤得不轻,我们到的时候已经烧了半日,人都迷糊了。先生给他施了针,也用了药,方才烧已经退了。这几日先生都会住在冯家,随时观察他的情况,再加上灵应观的丸药,保住性命应是不成问题。”
虽然方才观黄芩神色便有猜测,但从他口中听到确切的好消息,薛虯还是舒了一口气。
保住命就好!
“劳烦孙老了,改日定登门道谢。”薛虯道,“劳烦你跑这一趟,天色已经晚了,不若在薛家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
黄芩没有推辞,随着人下去安置。
薛虯又打发人去向薛母和宝钗报信,不一会儿去正院的人回来了,薛母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人拿回来两支山参,是给黄芩跑这一趟的谢礼。
这两支山参年份不小,可见薛母有多么高兴。
薛虯将东西递给长瑞:“母亲的一片心意,明儿送黄先生之时记得给他。”
长瑞应了。
这一晚薛母和宝钗难得睡了个好觉。之后数日,在孙老的医治下,冯渊的情况越来越好,待到第五日便稳定下来,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只要好生将养,便可与常人无异。
直到这时,薛家人提着的心才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又过两日,薛虯递上拜帖,亲自登门探望冯渊。
*
冯家住在金陵城外,家中有十几间铺子和数百亩良田,是个不大的乡绅。马车出了观音门,顺着官路走上小半个时辰,又拐进一条略窄些的小路,将近一刻钟后在一座三进的青砖大院前停下。
这便是冯家了。
冯家的老管家等在门口,拉着脸面色不虞。
他在冯家干了几十年,是看着冯渊长大的。老爷太太去后,冯渊对他更为依赖信任,他也尽心竭力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和亲爷孙没什么区别。
前些日子冯渊去了一趟金陵城,回来便兴奋地跟他说看上了一个丫头,要将人买回来纳为妾室,银子都已经给了,只等三日后接人,冯管家还暗自高兴。
他家小爷哪里都好,唯有一处不太如意,便是只爱粉面郎君,不爱女娇娥,以至于二十出头还没成婚,更无一儿半女承欢膝下,愁得冯管家大把掉头发,深觉辜负老爷太太的托付。
如今冯渊终于愿意成家,虽然只是纳妾而非娶妻,女方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冯管家也高兴得不得了,已经开始琢磨给未来的小主子准备东西了。
谁料三日后冯渊兴致勃勃去接人,却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地被人抬回来,吓得冯管家三魂没了七魄,差点当场厥过去。对罪魁祸首薛蟠更是恨得滴血。
若冯渊就此撒手去了,冯管家即便拼上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找薛家讨个说法。好在冯渊命硬,究竟挺了过来。只是冯管家还是不待见薛家,对这位来访的薛家大爷也十分不喜。
要不是薛家势大,他们招惹不起,冯管家恨不得将人拒之门外才好。
即便不敢和薛家翻脸,冯管家也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早就安排好了,叫一个小厮与他一唱一和,冯管家扮白脸奚落薛虯,小厮则扮红脸从中调和,既能替他们家小爷出一口恶气,也不至于让薛虯完全下不来台。
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冯管家和小厮对视一眼,挺直脊背斗志昂扬。
车门被从外打开,一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踏了下来。
薛虯今日穿着朱青色缠枝暗纹直裾,外披纯白色狐裘氅衣,皎如玉树,舒朗君子,午后明媚的阳光给他打上一层光晕,只是站在那里,便令这乡下低头都显得华贵起来。
冯管家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虽没有大的见识,但见过的贵公子不少,也曾远远见过薛蟠一回,印象中除了穿戴格外华贵、行事格外嚣张外无甚特别,不想他的同胞兄长竟如此出众,正是世人想象中世家公子该有的样子。
冯管家和小厮对视一眼,都有些气短,准备好挤兑人的话说不出来了,冷脸也摆不出来了,冯管家不由自主上前几步,语气客气而谦卑:“薛大爷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第4章 登门探望
薛虯态度温和地叫起,并不因冯管家卑微而有丝毫倨傲,却不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反而有如沐春风之感,令人更为敬重信服。
至少冯管家的腰就弯得更深了,毕恭毕敬道:“我家小爷已经在等着大爷了,大爷请随我来。”
薛虯点点头,随着冯管家进府。
冯家宅邸远不如薛府精致华美,但是随性自然,颇有几分野趣。经过抄手游廊进得二院,便是冯渊居住的院子,两个纤细秀美的小厮候在外头,恭敬地打帘请他们进去。
进得屋内,便有一股子浓重药味。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细眉细眼、容貌清秀的青年揽着被子半靠在床上,脸唇发白,精神头倒还不错。
这便是冯渊了。
见到缓步进门的薛虯,冯渊同样愣了一下,下意识便要起身见礼。薛虯一只手按住他肩膀:“你有伤在身,不必客气了。”
“是、是。”冯渊只觉得被按到的地方有些发烫,薛虯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只机械地听话坐了回去。一只手无意识抓住被角,眼睛根本不敢与薛虯对视。
还是老管家可靠一些,迭声令人准备茶水点心,又亲自搬来椅子给薛虯。
薛虯道谢后坐下,含笑与冯渊道:“本该早些便来探望,只是怕扰了冯公子养病,这才耽搁至今,冯公子眼下如何了?”
“啊?啊!没、没事了……”冯渊结结巴巴地回答,“孙老御医医术很好,我已经没有大事了,还没谢过薛大爷呢。还有薛家送来的药材和补品,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都是薛家应该做的,冯公子实在不必言谢,舍弟无礼,令公子受了委屈,该薛家向公子赔礼才是。”
提到薛蟠,冯渊心中不悦。按照他本来想法,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薛蟠的。但是看神仙公子似的薛虯向他赔礼,那点火气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咻”一下散了。
“算了算了,此事与薛大爷无关,薛家做得也够多了。”冯渊摆摆手,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地补充一句,“只要薛家管住薛二爷,别让他再胡作非为就行了。”
“自然,从前我久居山中养病,家中只有母亲和妹妹,这才令薛蟠失了管教,日后不会再有此类事情了。”薛虯给长瑞一个眼神,长瑞知机地将礼单奉上。
薛虯含笑道:“此次连累公子受了大罪,虽说公子大度不计较,薛家却不得不聊表歉意,这份薄礼请公子务必收下。”
冯渊推脱不得,打开礼单一瞧,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了。
名贵的药材补品他这些日子见多了,薛虯这次又送了许多来,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金银珠宝、名贵的衣料器皿、一个五百亩的庄子、以及五间金陵城中的旺铺。
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快要赶上整个冯家了!
冯渊和管家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复杂。这些东西对薛家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冯家来说就很贵重了,薛虯本不必做到这个份上,反正冯渊没什么大事,冯家还想在金陵这个地界过下去,难道还敢跟地头蛇的薛家为难不成?
但薛虯并未以势压人,反而多番安抚,还亲自上门探望,如此诚心诚意,他们心中仅剩的怨气也渐渐散了。
冯渊捏着礼单,这次却是真心实意的:“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揭过,以后都不必再提了。”
说完看向冯管家,征
求他的意见。
冯管家却提起一件事:“那个姑娘……”
“对对!”冯渊也想起来了,激动地说,“小子对那姑娘真心实意,不知大爷能否将她给我,二爷为她花的银子,我愿意全数奉还。”
冯管家有些肉疼,薛蟠为那姑娘花的钱可不少,他们家虽拿得出来,却有些勉强。
但想到未来的小主子,这点钱又不算什么了。
薛虯被两个人巴巴看着,心中沉吟。
其实冯渊这个人不错,家有薄产,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日子也有滋有味,他又对英莲一往情深,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对英莲来说未必不是好选择。
只是冯渊到底有前科,他原来好的可是男风!
也不知同性恋到底能不能彻底改了,若冯渊只是一时贪图英莲美貌,待到新鲜劲过去,英莲岂还有好日子过?更别说冯渊只是纳妾,并非娶妻,失宠的妾室过的什么日子根本不用想。
薛虯不是什么良善人,本不该考虑这么多。只是因着书中英莲与薛家的缘分,多少对她有点怜惜,也愿意给她一个机会,略作思索后道:“那姑娘也是可怜,既然关乎她的归属,你与薛蟠互不相让,不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如何?”
冯渊不是很情愿,他有自知之明,薛蟠虽然不好相与,但是长相不错,出身更是上佳,相比之下,他唯一的优势便是一颗真心而已,要是那姑娘不选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