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天/仙子,请听我解释 第962节
临近傍晚,夕阳从窗棂投入书房,染红了那一排排陈列卷宗的书架。
一名黑袍中年人俯于案桌之前,指尖的狼毫毛笔快速的批阅着一封封奏折。
大炎宰相是权利,亦是责任,在这个多事之秋,能够上达天听多如牛毛,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亲眼过目,而其中十之八九都与北境结束的战事相关。
北境之战,即将结束。
经历战火摧残的北境很多东西都需要处理,各类奏折如雪花般飞来。
兵卒的阵亡抚恤,将士的论功行赏,各类人事调动,战争期间的贪腐惩处,甚至于以千万计数的百姓迁徙预案。
看着那一个个出现在奏折之上的人名,许殷鹤都能在脑海中找出对应的人物画像。
这是数十年来的积累。
若无了解,何谈知人善用。
而在看到手中那一份名为《癸卯纲纪》的书册之时,许殷鹤笔锋略微一顿。
蛮族是在癸卯年大举南下入侵,故以癸卯命名,以编年史的模式记述着这十一载发生的大小战役。
能看见这份纲纪,那便说明北境之战已然真的结束了,经由他审阅批注过后便会编入大炎史册。
终究是结束了,以当年他们想要看到的结局结束了.
盯着书册看了数息,许殷鹤翻开了第一页,但眼中却没有筹谋已成的欣喜,相反却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疲倦。
而当其翻阅到纲纪末尾,那段由自己子嗣谱写下的岁月之时,不辍的笔锋略微一顿。
沉思良久,才缓缓落笔批注。
【以人器之利,密谍之势,辅宏愿诱蛮,奇招之胜秒为天着,然此谋非常,蛮千年积弱,兵衰器钝,固其王顺尔之意,届人和不与,又当何如?】
笔落,随着一阵清风吹过,静谧室内已然多出一袭白衣。
立于书房之内,幽然墨香飘散。
凤九轩盯着气场略显古怪的许殷鹤沉默数息,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何事?”
许殷鹤抬眸,窗棂投入的光线印在他的侧脸,一半阴影,一半夕阳,语气诚恳:
“需要长兄您去镇西府一趟。”
凤九轩闻言蹙眉:
“镇西府?何事?”
“宗门已经开始对镇西府动手。”
“可我记得你已经放弃了那边。”
“对,但长天在那里。”
“.”凤九轩。
凤九轩盯着许殷鹤视线瞬时带上一抹杀意。
许殷鹤目光沉静,没有丝毫波澜。
对视一瞬,
凤九轩没再有任何言语,略微攥紧了拳头,直接沉默着转过了身子。
而也就在这时,许殷鹤的话语骤然打断了他:
“长兄若是同意,便用这個吧。”
说着,
许殷鹤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黑色的戒指,放在案桌之上,道:
“这是从西恩皇帝身上凝练出的悬空戒。”
“传送?”
凤九轩散去炁机,冷淡回眸:“另一枚在长天身上?”
“已经安排人送了过去。”
“哼。”
凤九轩冷哼一声,随手一招,将那枚戒指收入掌心,盯着面前中年男人冷声道:
“许殷鹤,我对你的容忍已经快到极限,长天这么多次的险象环生的经历难道还不够么?”
“.”
许殷鹤眼眸略微侧移,透过窗棂,望向了被落日染红的帝安巨城,语气低沉淡然:
“长天他需要这些机会。”
凤九轩上前一步,声音冷寂:
“盛山之事,北境之战,西恩一夜,长天都已经做得足够好。”
“还不够。”
许殷鹤没有回头,语气很静:“想要能够压服整个相府这些还远远不够。”
听到这话,凤九轩看向对方眼神略微变了变,声音带着一抹狐疑:
“此事应当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你似乎很着急。”
“.”
这个问题,许殷鹤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
“长天之事,我已去见过李耀玄,他那边会暂时保持中立,但宗门图谋西境数十载,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长天兴许能够奇招对其制造一部分的破坏,但想挽狂澜于即倒却还欠了一些人和,若事不可成,届时还望长兄您一定要将长天带回。”
“.”凤九轩。
“.”
“.”
“.”
当凤九轩再次睁眼之时,映入他眼帘的已然是那满目疮痍的镇西府城。
天穹之上,护城天幕泛着涟漪,无数的虫潮遮蔽了光线,狰狞的嘶吼着涌向那几处破口。
天穹之下,黑暗的府城内硝烟四起,点燃街区映亮了天幕,四处喊杀声遥遥传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感应到城内那些属于圣人气息的一瞬,凤九轩淡然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城内战斗的痕迹,一些信息快速的在脑内汇总。
那位监天阁圣女气息有些古怪,但看其与天苑对峙的样子,似乎已然跳反。
那头装死的白狼身上残留着白帝的炁机,应该是自己人,但看起来很蠢。
下方坑洞之底已然四分五裂的虫人看似重伤,但其圣源庞大,稍加以修整便能复原,但这虫人很弱,弱到令人发指。
城墙之下那名散逸古怪气息的女人应当是头阴鬼,凤九轩未曾与成圣阴鬼交手,看不出其深浅,但对方似乎已经受了重伤。
天苑身旁的那名少年模样的圣人,气息太过诡异,凤九轩也看不出深浅,但能被长天以城内现有的城防体系伤成这样,实力应当也不算太强。
所以,
剩下的便是上方的三圣么?
胜剑目光扫过其余三人,凤九轩如若空明的心境掀起了名为凝重的片片涟漪。
这三人,都是熟面孔啊
止住心境,凤九轩瞥了一眼身旁的外甥,却见许元也正看着他。
没说话,但眼巴巴的。
似乎在问,
舅,您看这能赢么?
空气安静一瞬,凤九轩没有说话,似是在沉思。
许元见状,则连忙瞥了一眼白帝等人。
按照常理来说,
这娘舅已然现身,若是对方已有准备的话,那便必然不会等着他们商议,但事实却是整个镇西府城,都随着凤九轩的到来而安静了下去。
许元心绪快速运转着各种可能,但最终目光骤然停留在了自家娘舅身后的黑色镜面之上。
在凤九轩传送而来之后,阵法并未消散,耀目白光包裹的黑镜依旧泛着阵阵波澜。
白帝几人不立刻出手,是在担心那老爹也一同传送过来?
心思闪过,许元眼眸流露了一抹精光,隐隐有些期待。
不过这份期待也只是持续了一瞬,许元便轻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太过冒险。
现在娘舅过来了,若是那宰相老爹再亲临镇西府城,这场仗宗门一方考虑的就不该是能不能破城,而是该考虑怎么撤退。
但问题是,变量太多。
宗门一方如今兴许还藏有底牌。
别说那宰相老爹在这镇西府城发生意外会导致数十年的布局付诸一炬,如若悬空戒出现问题,都足够相府喝上一壶。
相国府作为一个庞然大物内部体制结构已然极为完善,而在帝安的相府府邸则是整个相国府的指挥中枢,所有命令都是通过这个中枢一层一层的往下传递。
若是老爹离开导致这个中枢被皇帝一锅断掉,相国府在短时间内都会陷入混乱。
而这在如今这个多事之秋无疑很致命,以那老爹谨慎,不可能冒此风险。
在沉默中,
凤九轩投落在身边青年的视线显得有些复杂。
若是情况更恶劣一些,他便能带着长天这小子强制突围。
若是情况更好一些,那三个熟面孔中少上一人,他甚至能够兵不血刃的将对方逼退。